接下来的日子，顾府表面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暗流依旧汹涌。
玉清通过李管家偶尔前来时更加凝重的神色，以及小厮那欲言又止、愈发恭敬，甚至带了一丝畏惧的态度，逐渐拼凑出了顾枭为此付出的惨重代价。
他交出了手中最赚钱的、连接南北的两条重要商路，那是顾家财政的命脉之一。
同时，他也被迫让出了城防司令部的一个关键职位，相当于被剥离了一部分至关重要的兵权。
他在家族议事中的话语权被大幅削弱，几位叔公趁机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原本倾向于他的势力也开始观望。
简而言之，为了拒掉苏家这门婚事，顾枭几乎赌上了自己作为继承人一半的筹码和前途。
而这些，李管家只会隐晦地提点一两句，嘱咐玉清“近日务必更加谨慎”，其余的都是玉清从那些细微的风向变化中自己体会出来的。
顾枭来的次数并没有减少，甚至比之前更频繁了些，但他停留的时间都很短，常常是在玉清已经睡下的深夜，带着一身浓重的烟草味和挥之不去的疲惫悄然出现。
他有时什么也不说，只是脱掉外衣，上床将玉清揽入怀中，仿佛只是为了汲取一点温暖和安宁，然后很快便沉入睡眠。
天不亮，玉清还在熟睡时，他便又悄然起身离开，只留下枕畔微陷的痕迹和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他的冷冽气息。
他身上的酒气几乎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更重的烟草味和公文上墨汁的味道。
玉清知道，他正在用另一种方式，试图稳住局面，挽回损失，或者在新的权力格局中寻找立足之地。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这种背景下，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新阶段。
顾枭偶尔会在极度疲惫时，靠在榻上，闭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简单说几句外面的事情——不是机密，只是一些琐碎的烦扰，某个叔父的刁难，某处生意的麻烦。
玉清则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适时地递上一杯泡得浓酽的、安神的热茶。
他们之间，不再仅仅是占有与被占有，也不再是那夜决堤般的疯狂宣泄。
一种无声的、基于共同秘密和巨大牺牲的纽带，将他们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玉清清楚地知道，顾枭如今的艰难处境，与自己脱不开干系。
这种认知让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麻木地置身事外，心中充满了复杂的关切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开始下意识地留意顾枭的疲惫，会在他来之前就让小厮备好热水，会在他靠在榻上小憩时，拿一条薄毯盖在他身上。
顾府迎来了新的、脆弱的平衡，玉清依旧住在他的院子里，但似乎不再那么完全地与世隔绝。
他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通过顾枭偶尔泄露的疲惫和短暂的依靠，模糊地、却又真实地，触摸着那个身处权力漩涡中心、为他付出了巨大代价的、更加有血有肉的顾枭。
前路依旧迷茫，代价已然沉痛。
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