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好不容易将她送出来,没曾想,她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只希望到时候见面,她老人家不要太生气的好。
怀里的小婴儿很乖,除了生下来哭的那几声外,一直都是安静乖巧的模样。
随着夜幕降临,天地仿佛顷刻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林又芳刚给宝宝喂饱了肚子,此时正轻轻拍着襁褓,喉咙里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要是徐志国在这,肯定会感到惊讶,相处十年的妻子,原来竟是能言语的。
距离子时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林又芳的精神越发紧绷起来,但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
虽然下了一场雨,带走了酷热,但却不会如此寒凉,仿佛深冬腊月的寒意直逼人心里。
她煞眼之下的老房子,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鬼魂给包围,而这些都是来抢夺她宝贝身体的强盗。
碍于那恐怖至极的煞气,一时间竟然没有一只鬼敢上前。
可鬼门打开,是有时限的,子时一过,它们必须按照规定回去,不然就会消散于第一缕阳光下。
但只要进入这个婴孩的身体,既不会被排挤反噬,还会省去排队投胎的苦,怎么能不让它们垂涎三尺。
不知道是哪只鬼率先忍不住,凭借着百年鬼力直扑婴孩方向。
林又芳依旧哼着小调,不为所动,就在老鬼靠近的霎时间,被一阵黑光猛地撞上,直接灰飞烟灭。
被吓到的鬼魂又齐齐退出一丈远,可那婴孩的香气实在是太诱人,即使如此,它们还是舍不得全部离开。
林又芳叹了口气,“都走吧!你们留在这,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说着,头又转向另一边斜对着的墙角,“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呵呵呵...”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响起,同时,阴暗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身穿红嫁衣的女人。
“将孩子交给我,我不会伤你。”
“当得百年老鬼,不如做十年厉鬼,你这鬼力可比他强了不止一点半点。”林又芳笑着低头摸了摸孩子的脚心。
红嫁衣女警惕的看着那围着床上女人转圈的黑光,但不知想到什么,鬼力暴涨数倍,连煞气都有了被压制下去的趋势。
“我只想与爱人团聚,为什么都不成全我!”
嘶吼着,疯长的发丝已经如泉眼般涌了过来。
林又芳叹息,“你因果已消,何必执着,地府不容你,修成鬼仙何不乐哉。”
“呵,吃了这个小孩,能抵得我几十年鬼力,届时直接成为鬼仙,就能与我爱人长相厮守,何必要等。”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罢了,想留下,就留吧!反正多一个垫背我是不介意。”林又芳抬手食指与中指交缠弯曲。
原本抵抗发丝的黑光已经变成了一个狐狸的虚影,眨眼间,已经将红嫁衣女给击飞到了土墙上。
还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定在了上面。
此时,那不对劲的气息,终于让她感觉到了害怕,“放过我...”
林又芳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不要..”
可伴随着凄厉的女声,是响彻天地的炸雷声。
那恐怖至极的雷电没有任何预兆的直劈屋顶。
感觉到不妙的鬼魂早已经跑的无影无踪,除了房间里已经被雷电锁定的红嫁衣女。
林又芳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她双手捂着宝宝的耳朵,嘴里不停的在呢喃,“过了九道雷劫,妈妈的心肝宝贝就能立世为人了,是不是很开心,妈妈也很开心...”
三道雷电劈下,可能是被红嫁衣女分担了一部分,床上被黑光虚影狐狸护着的两母女暂时没有任何大碍。
可第六道时,红嫁衣女终于还是没有挺住,原地化作一缕云烟消散于天地。
如果前六道天雷是挠痒痒,那最后三道的血色天雷,堪称恐怖至极。
虽然这座老房子离新村地点有些距离,但天边的滚滚雷声,还是吓得村民一个个连房门都不敢出。
偌大的红砖房里,徐志国站在门口,望着雷云的方向,脸上满是痛苦。
“别看了,又芳说了,我们谁都不能去,强去就是害了她和宝宝。”
抽着旱烟的徐大钟也叹了口气,“离子时过去没多久了,等会我们一起去,那孩子不是只说子时前不能去吗?”
肖文兰苦着脸,“不知道又芳和宝宝怎么样了?他舅舅说我们老徐家这一辈就断在志国这里了,原本我们也认命了,谁成想...”
“哎,又芳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徐大钟敲了敲烟头,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而这边,林又芳已经咬破食指,嘴里念念有词,原本的黑光虚影狐狸,已经变成了恐怖的黑红色。
但等第八道天雷劈下时,不止她自己吐出一口血,连护着她的虚影狐狸也刹那间变成透明,彻底消失。
林又芳吐着血,心里逐渐悲凉,为什么,借了干娘的势还是不够吗?
就在她抱着宝宝,甘心一同赴死时,怀里的婴孩突然睁眼,‘哇哇’大哭起来。
而最后一道血色天雷,随着半空中传来的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就那么眼睁睁的停在了她们头顶上。
本来一直迷迷糊糊的徐宥宁,感觉到了脸上滴落的温热,虽然意识模糊,但也多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察觉到生命危险的同时,她本能惧怕的喊叫出声,可出口的却是声声啼哭。
随着血色天雷消散,她的脑海里也传来了一句轻微的叹息声,“终于找到你了!”
林又芳抱着怀里的孩子亲了又亲,她抓掉遮眼的黑布条,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声。
没过多久,屋外也传来大声的呼喊。
“又芳..”
“媳妇..”
徐志国举着手电筒跑进来,就看到木床上的一片狼藉,他冲上前,一把抱着媳妇,现在他还吓得全身发抖。
腿脚比较慢的徐大钟老两口,也在这时进了房门。
林又芳冲着他们一笑,“爸妈,快来看看你们的小孙女。”
“是可爱的囡囡吗...”话说一半,肖文兰突然反应过来,“又芳,你能说话?”
徐志国和徐大钟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抱歉,我瞒了你们十年。”林又芳鼻头一酸,刚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我娘从小就把我送上了山,几年才见一次面,当年志国从山崖下将我背回来时,爸妈的关切,让我久违的感觉到了家的温暖,生了贪恋,舍不得离开。”
“可和干娘有约,离开黑山,我就得必须遵守和她的约定,口不能言、也不能借它的势,如今为了我们的孩子,我都破了。”
“用不了多久,干娘就会来接我,届时我必须离开,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徐志国瞪大眼睛,“不行,我们是一家人。”
“是啊,又芳,我跟他妈都是把你当亲闺女疼的,你这要走,等于是在挖我们的肉啊!而且,你也得为囡囡考虑啊!”
林又芳苦涩抬头,“爸,就是因为宝宝,我才要必须离开。”
“虽然出生的第一灾是挡住了,但她特殊的命格是我跟月娘娘借来的,以后三岁一劫、六岁一坎、九岁遇虎、十二岁遇灾、十五岁见红、十八岁命衰。”
“只有我继承了娘的衣钵,真正借了干娘的势,才有机会化解宝宝十八岁的死劫,只要过了死劫,以后我们的女儿便会是福禄双全的命格。”
说着她紧紧握住徐志国的手,“老公,你会站在我这一边的是吗?”
徐志国皱眉许久,突然接过林又芳怀里的女儿,放到了自己母亲的手里,转头紧紧抱住她,“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走,虽然我是个残废,但是照顾你还是可以的!”
“不行,干娘的地方,外人是没有办法进的,宝宝现在也不行,志国,老公,你相信我...”
几乎是她话刚说完的瞬间,一群跟人一样站着的小狐狸,已经抬着软轿,进了房间。
而林又芳也不受控制的坐了上去,但眼里的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
直到狐狸队伍消失,徐志国和徐家老两口的身体才恢复了知觉。
肖文兰看着襁褓中睡得香甜的囡囡,不知道是是哭还是笑。
自从又芳来了他们家,就没有和他们两老红过一天脸,一家四口本来过的好好的,但因为闲言碎语,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徐家到她这一辈是宥字辈,我跟又芳都希望她一生安宁快乐,就叫徐宥宁吧!”
徐志国双眼含泪,将女儿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哎,都是命。”徐大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回去吧!囡囡等会饿了!”
肖文兰也在此时附和,“囡囡以后怕是吃不上母乳了,好在村里有母羊刚下了崽,跟着也能吃一段时间了,后面我再去找门路,肯定不会让我们宝贝孙女饿肚子。”
“宥宁的口粮爸妈不用担心,我们房间里有干娘送的金条,以前又芳就说过,如果她意外离开,就让我们用它好好照顾宝宝。”
徐志国说着又红了眼眶,“当初她摸着肚子说的随意,我还以为她开玩笑,没想到,她早就料到了今天。”
“明明说好我们两过一辈子就好了,但当她说拜月娘娘,就能如愿怀上孩子时,我还是心动了,都怪我...”
徐大钟猛地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背,“说什么浑话,以后我们总会团圆。”
“可又芳说过,再见她时,她已经不是她了...”
肖文兰回头,“你说什么?”
徐志国摇头,“走吧,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