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芳菲看着江河,眼神复杂,有审视,有不服,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她摘掉围裙,随意搭在椅背上,然后才伸出手,与江河轻轻一握。她的手劲很大,带着军人的干脆,一触即分。
“江县长,现在没有廖连长了。”廖芳菲的声音清脆,带着点自嘲,“托您的福,我提前转业了。”
卫东成夫妇见状,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熟人,就别站着说话了。菜都快好了,咱们边吃边聊。”
饭菜很快上桌,很丰盛,看得出卫东成爱人李娟是下了功夫的。席间,卫东成主要负责活跃气氛,聊聊安北的风土人情,说说工作上的趣事,尽量避免触及敏感话题。
但廖芳菲显然不是来吃饭聊天的。酒过三巡,她主动端起酒杯,向江河发起“挑战”。
“江县长,以前的事情,各有立场……多有误会……不多说了。这杯酒,我敬你,算是……替我那个不争气的表哥,向你道个歉。”她说完,不等江河回应,一仰头,一杯高度白酒直接见了底。动作干净利落,一如她的性格。
江河微微挑眉,也只能端起酒杯:“廖姑娘言重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同样一饮而尽。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廖芳菲仿佛找到了目标,频频举杯,各种理由和江河碰杯。她喝酒极其豪爽,几乎是杯杯见底。
江河的酒量其实相当不错,但在这种阵势下,也有些招架不住。更重要的是,他摸不清廖芳菲的真实意图。是借酒发泄不满?还是另有所图?
卫东成几次想劝,都被廖芳菲用眼神瞪了回去。显然,今晚这场戏,主角是廖芳菲和江河。
很快,廖芳菲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浓重的红晕,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嘴里的话开始变得含糊不清,带着明显的醉意。
“江河……江县长……”她晃着酒杯,指着江河,舌头有点打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在部队待不下去了……”
江河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廖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廖芳菲嗤笑一声,带着哭腔,“当初……当初我奉命去‘请’你……手段是过了点……可那是任务!后来东来罪证确凿,我们卫家认栽!可这事没完……军纪如铁,档案里记了一笔……说我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影响极坏……这次部队整编……我就……我就被‘优化’了……记了个处分……让我提前转业了……”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我十六岁当兵,在部队干了十多年……除了在部队,我什么都不会……现在让我转业……我能去哪?你说!你得赔我一个工作!”
这话听起来像是醉后的胡言乱语,但江河却听出了其中的关键信息——廖芳菲因为安南县事件受到牵连,被迫离开了她热爱的部队。而她今天来找他,表面是撒酒疯,实则是来“讨债”,或者说,是来发泄情绪了。
卫东成夫妇在一旁显得十分尴尬,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江河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借酒消愁的女军官,心情复杂。平心而论,当初廖芳菲对他采取的手段确实违法,受到处分并不冤枉。但因此断送一个优秀军人的前程,也绝非他所愿。
官场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昔日的恩怨,或许可以成为今日合作的契机?一个转业的特种兵连长,尤其是卫家出身、能力出众的她,或许能在安北这潭浑水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江河拿起酒瓶,给自己和廖芳菲的杯子重新斟满酒。
“廖姑娘,”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对此表示遗憾。但安北县庙小,恐怕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而且,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呢?”
廖芳菲醉眼朦胧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分辨出这话的真伪。餐桌上方的灯光洒下,将几人神色各异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墙上,仿佛一幅暗流涌动的权谋画卷。
窗外,安北县的夜色正浓,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家宴,似乎才刚刚进入正题。命运的齿轮,再次将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扭在了一起,这一次,又将在安北县掀起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