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林子被警戒线隔开了，外面是警灯，里面是死人，一条黄线两个世界。
山里的风吹得跟鬼叫似的，听着瘆人。
所有人都看着宋澈手里的证物袋，袋子里就是赵寅成手里攥着的那点红土。
“这土不对劲啊。”林薇皱着眉，她对现场太熟了。“卧虎山都是黄棕壤，土是黄色的，哪来的这种红土。”
“对啊林队，”陈虎也凑过来说。“这土还有股怪味儿，跟烧香一个味儿。”
王建国和李萌也过来了，他俩在周围转了一圈，啥也没发现。
“小宋，看出来什么了？”
王建国这声“小宋”叫得可比以前客气多了。
宋澈没说话，他把证物袋拿到鼻子底下，隔着袋子闻了闻，这味道太复杂了。
有土味，草木味，还有一种烧过的矿石味。
宋澈从小就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宋家的【草木皆兵】可不是白学的。
他脑子里马上就跳出了两个名字：沉香、麝香。
这都是古代祭祀用的高级玩意儿，说是能通神。
至于那股矿石味……
他的眼神沉了一下，是朱砂，古代道士画符炼丹都用这个，说是能辟邪。
祭祀的香，辟邪的朱砂，再加上这具跟兵马俑一样的尸体。
宋澈的【记忆宫殿】里，这些线索疯狂地撞在一起，一个可怕的想法慢慢成型了。
“李萌姐，”宋澈抬起头。“你得马上把这土带回去化验，用质谱仪，我要知道里面除了土还有什么。”
“好！”李萌接过证物袋就走，一点不耽搁。
“王叔，”宋澈又对王建国说。“尸体先别动，我得再仔细看看。”
“没问题。”王建国满口答应。
安排好这些，宋澈的视线又回到了那具“活人俑”身上，他蹲了下来，第一次观察尸体的时候自己肯定漏掉了什么。
他打开勘查灯，白光打在尸体干枯的皮肤上。
“林队，你看这儿。”
他指了指赵寅成干瘪的脖子。
林薇赶紧凑了过去。
“这是什么？”
死者喉结下面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青紫色印记，不仔细看的话，真就当成尸斑了。
“这不是尸斑。”宋澈的声音很沉。“尸斑的边是模糊的，但这块的边缘很清楚，这更像是打针留下的淤青。”
“打针？”林薇吃了一惊。“可他身上一个针眼都没有！”
“常规的针眼肯定没有。”宋澈的眼神变得很深。“但如果……凶手用的手法能让针眼快速愈合呢？”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了上个案子里那根找不到痕迹的“钉子”，又是这种邪门的手段，根本没法用常理来解释。
宋澈没停，勘查灯继续在尸体上移动。
脖子、胸口、四肢……果然，在手肘和膝盖这些关节上他又找到了好几处一样的青紫色小点。
“凶手给他注射了东西，不止一处。”宋澈脑子里已经有了凶手作案的画面。“这家伙很懂人体，下手的位置都是要害，不是神经就是大血管。”
他站起来退后几步，从远处看着尸体的整个姿势。
尸体单膝跪地，手往前伸……这不光是为了吓人。
宋澈心里一动，这在古代叫“献俘”，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把抓来的俘虏献给皇帝或者神明的姿势！
献俘……祭祀……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
凶手不是在杀人，他是在献祭！
赵寅成，退役特种兵，属虎，他就是那个叫“寅虎”的祭品！
宋澈正想到这儿，手机振了，是李萌发来的短信。
“土样结果出来了！有朱砂和香料，还有一种很罕见的厌氧菌，只有古代皇陵的封土里才有！”
“数据库比对过了，这种封土配方整个江城只有一个地方用过……江北郊区，那个废了一百多年的皇家祭祀坑！”
皇家祭祀坑！
李萌这条短信把宋澈脑子里所有的线都串起来了，一切都通了。
赵寅成手里的土，就是从祭祀坑里来的。
凶手在那个鬼地方给赵寅成注射了药物，让他脱水，然后把快死的赵寅成带到卧虎山，摆成“献俘”的样子等他慢慢死去。
可为什么不直接在祭祀坑杀人？
宋澈看着这片山林，他明白了，因为这里是卧虎山，“寅虎”这个祭品就该死在“卧虎”的地方！
凶手不光讲究时辰和生肖，连风水地利都算计进去了！这家伙真是个算无遗策的疯子！
“宋顾问，怎么了？”林薇看他表情不对，赶紧问道。“有发现了？”
宋澈想了想，转身问王建国：“王叔，常规尸检能查出皮肤底下藏着的东西吗？比如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信息？”
王建国愣了，他苦笑着摇头：“那不可能，“除非切片，不然想看透皮肤底下有什么，神仙也做不到啊。”
“如果不用‘看’呢？”宋澈嘴角翘了一下，这个笑容让旁边的人都有点发毛。
他转身打开了地上的【紫檀木匣】。
王建国的眼皮跳了一下，他知道这小子又要用他那套“不科学”的法子了。
但这次宋澈没拿针，他从匣子里拿出一叠薄薄的油纸，还有一个装了透明黏糊糊液体的小瓶子。
“这是……”林薇很好奇。
“医用甘油。”宋澈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傻了。
甘油？那不是擦手油吗？这玩意儿跟验尸能有啥关系？
陈虎一脸懵逼，小声跟旁边的同事嘀咕：“卧槽，这宋顾问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宋澈没有理会众人的疑惑。
他戴上一双全新的手套，拧开瓶盖，将甘油倒在油纸上，然后极其轻柔且均匀地涂抹在了死者赵寅成的胸口皮肤上。
在甘油的浸润下，原本如同老树皮般干瘪粗糙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湿润、透亮……甚至隐隐地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
现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神奇的一幕。
王建国更是震惊得都微微地张开了嘴巴，他法医干了几十年，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甘油这种普通的东西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用途！
“这……这是什么原理？”李萌忍不住小声问道，学霸的本能让她充满了求知欲。
“甘油是优质的保湿剂，能快速填充皮肤角质层的细胞间隙，增加光线的透射率。”宋澈一边涂抹，一边用平静的声音解释道“简单来说，它能让皮肤在短时间内变成一片‘毛玻璃’。”
变成毛玻璃……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无情地颠覆。
就在这时陈虎突然指着尸体的胸口，失声叫了出来：“动了！快看！皮肤下面有东西在动！”
众人立刻凑了过去。
只见随着甘油分子的不断渗透，那片被甘油浸润变得半透明的皮肤之下一些原本与皮肤组织融为一体的暗色线条，正在如同在水中显影一般缓缓地浮现出来！
那些线条扭曲盘桓，最终在尸体的胸口正中央构成了一行字！
一行用某种暗褐色的“隐形墨水”写下的、充满了挑衅意味的字迹！
在众人手电筒光束的照射下，那行字清晰地呈现在了每一个人的眼前。
“江北废弃祭祀坑，我在那里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