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感觉身边龙湖的气息沉了下去。
“萧家？”木念重复一遍。
江北萧氏，她听过。不是朝廷官宦世家，是盘踞江北几百年的地头蛇，手握良田万顷，私兵强悍，连朝廷派去的流官都要看他们脸色。
永宁侯府鼎盛时和萧家有过来往，如今她一个被家族舍弃的孤女，算什么故人之后？
龙湖一个来历不明的残废，怎么会和萧家扯上渊源？
木念出声：“原来是萧家。我们这小门小户，逃难至此，不知萧家主找我们有什么事？”
中年男子目光掠过木念，定在龙湖身上，语气带着审视：“这位便是龙公子？可否近前一步说话？”
龙湖出声：“腿脚不便，就这里说。”
中年男子开口：
“在下萧荣管事。家主得知永宁侯府女眷北上，特命在下前来照拂一、二。
家主听闻，龙公子身边带着一件旧物，一枚墨玉蟠龙佩。此物家主极为重要，愿用江北三城之地今年的粮税相换。”
黑子瞪圆了眼，栓柱张着嘴。江北三城粮税？那得是多少粮食？够他们这伙人吃多少年？
木念心头一跳。墨玉蟠龙佩？她没见过。龙湖身上除了那身破衣服和轮椅，没什么值钱东西。
龙湖声音平稳：“你认错人了。没什么玉佩。”
萧荣出声：
“龙公子，那玉佩关乎江北存亡。近来江北多地井水莫名干涸，河流改道，有地动之兆。家主遍寻古籍，得知需一件传承古物作为引子，方能稳住地脉。
那墨玉蟠龙佩正是关键。若公子肯割爱，萧家保诸位在江北立足，免受流离之苦。”
木念听着，心里冷笑。说得冠冕堂皇，稳地脉？骗鬼呢！
真要稳地脉，不去找风水大师，来找一块玉佩？只怕这玉佩本身藏着更大秘密，关乎萧家命脉、龙湖身份。
她出声：
“萧管事，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都是逃难，没什么玉佩。
江北乱不乱，地脉稳不稳，我们小民操心不上。眼下我们只想找块地方，烧点水泥，垒个坝，活下去。”
萧荣目光扫过营地水泥地基，眼神闪过一丝惊异，出声：
“木姑娘说的水泥，便是那能凝固如石的泥浆？”
“一点糊口的手艺罢了，比不上萧家良田万顷。”木念语气平淡。
萧荣出声：
“若诸位肯相助寻得玉佩，萧家可助姑娘将这水泥之术，推广至江北全境。人力、物力，萧家皆可提供。”
这条件很诱人。凭借萧家的势力，木念立刻就能在江北站稳脚跟，甚至积累巨大财富。
木念出声：
“萧管事，玉佩没有，水泥方子，倒是可以谈谈。不过，得用别的东西来换。”
萧荣脸色微沉道：“木姑娘这是不信萧家？”
木念指向峡谷方向，出声：
“信不信的，空口无凭。我们要在那筑坝，缺人、粮和工具。萧家真有诚意，先支援五百青壮劳力，三千石粮食，一百套铁器工具。
坝成了，下游水患能缓解，对萧家也有好处吧！到时候，再谈玉佩和水泥的事，也不迟。”
萧荣盯着木念，在衡量这个年轻女子的底气从何而来。
她身后那群人，衣衫褴褛，但眼神有种不一样的劲头。还有那个坐轮椅男人，明明残废，气场却不容忽视。
“木姑娘好大的口气。”萧荣道，“五百劳力，三千石粮，不是小数目。”
木念道：
“比起江北千里沃野的存续，这点投入算什么？还是说，萧家宁可看着田地荒芜，百姓流离，也不愿拿出这点东西，做一场有用的尝试？”
这话有点扎心。萧荣脸色变了几变。家主确实下了死命令，不惜代价找到玉佩。
萧荣没答应，也没拒绝：
“此事，在下需禀报家主定夺。在此之前，还请木姑娘和龙公子暂留此地。
若改变主意，有玉佩线索，可随时联系。我们就在西边三十里外的萧家庄子落脚。”
他挥挥手，身后一个护卫上前，将一个小布袋放在地上，出声：“一点盐巴，算是见面礼。”
说完，萧荣调转马头，带着一行人离去。
“念丫头，萧家真要给咱们那么多粮食和人力？”栓柱激动地问。
木念没回答，弯腰捡起那袋盐，扔给黑子道：“收起来，公用。”
“墨玉蟠龙佩？”木念低声问。
龙湖开口：“丢了。”
木念道：
“找玉佩是真，但目的绝不单纯。稳地脉？我看是那玉佩牵扯到什么权力争斗、宝藏秘密。
他们客气，是还没摸清我们的底，也还没确定玉佩到底在不在我们手里。”
龙湖道：“萧家的内部不太平。”
木念道：
“看来这江北，也不是什么安稳地方。我们得加快速度，先把坝基弄起来，至少要有自保的本钱。”
木念招呼众人道：
“都别愣着。石灰窑火不能停，地基继续垒。栓柱，带几个人，跟我再去坝址看看。”
木念推着龙湖向坝址走去，在无人处停下，出声：
“那骨头，昨晚我又试着沟通了。它确实和地下水脉连着。我想，筑坝时，能不能借它的力？让坝基更稳固，引导地下水，补充上游来水？”
龙湖出声：“如何借？”
“不知道。”木念老实说，“今晚再去看看，能不能和它达成某种协议。”
龙湖道：“我陪你。”
木念没拒绝。有龙湖在，安心点。
这时，她想起怀里那块捡来的碎片，掏出来递给龙湖道：“在河床下游捡，你看是什么？”
龙湖接过碎片，出声：“这是北狄王庭亲卫的臂甲碎片。”
北狄？木念心头一凛。
北狄是北方游牧部落，与大燕朝时有摩擦，但近几年还算安分。
他们的铠甲碎片，怎么会出现在这远离边境江北荒原？看腐蚀程度，时间不会太长。
龙湖出声：“看来江北的乱，不止天灾，还有人祸。”
木念出声：“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先把自己的窝垒结实再说。”
石灰窑冒着滚滚浓烟，附近挖黏土、凿石头的人干得热火朝天。连孩子们都跑来跑去，帮忙递小石块。
木念让人查看地下岩层和土质情况。结果不容乐观，土层下面是松软的砂石层，直接筑坝很容易垮塌。
“得挖到下面的硬岩层，想办法加固地基。”木念道。
傍晚回到营地，木念累得几乎散架。
夜深人静，营地鼾声四起。
木念和龙湖再次走向那个巨大骨坑。
木念在距离骨坑十步远的地方停下，送出灵泉水气息。这一次，她送出得更多，带着友善和沟通意愿。
古老意念再次浮现，比之前清晰了一丝。
水……灵……
契……约……
守……护……此地……
断断续续的意念中，木念感受到一股苍凉悲伤和执念。这巨兽骸骨，在守护着什么，履行着一个古老契约。
木念传递自己的想法：需要筑坝，蓄水，养活更多的人，守护这片土地。希望能得到帮助，稳固坝基。
骸骨深处微光闪烁了几下，意念传来模糊的回应。
可……借……力……
不……可……移……动……
水……脉……相连……
紧接着，木念脑海一震，浮现出一幅清晰的地下脉络图。
以骨骸为核心，无数条细小水脉如同树根般向四面八方延伸，其中几条主要的支脉，正好穿过他们选定坝址下方。
若能引导这些水脉的力量融入坝基，真能起到稳固作用。
将来坝成蓄水后，还能通过这联系，调节水位，避免淤塞。
木念尝试引导一丝那微光中散发出的奇异力量，沿着水脉，导向坝址方向。
在灵泉水气息的不断滋养和木念意念引导下，终于有一丝微弱力量，顺着地下水脉络，流向了峡谷入口。
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嗡鸣，直接响在木念的脑海。整片骸骨轻微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影枭卫临时落脚处。
正在打坐影七感受到异常。
他身影一闪，急速朝骨坑掠去。
骨坑边，木念闷哼一声。引导那丝力量对她精神消耗极大。
木念能感觉到，她和这骨骸，以及这片土地的水脉之间，建立起了一丝微妙联系。
成功了？
木念不敢确定，但那幅清晰的地下脉络图已深深印刻在她脑海。
“走。”龙湖道。
木念点头，两人迅速离开骨坑。
他们刚走，影七的身影出现在骨坑边缘。
他蹲下身，查看一下脚下的泥土。
这女人和这骨头，藏着比他想象中更深的秘密。须尽快报告主上。
影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怎么样？”龙湖问。
木念道：“有点头绪。坝基有办法了。”
就在这时，唔！
营地边缘，负责守夜黑子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随即是重物倒地声音。
“敌袭！”紧接着是栓柱的吼叫。
整个营地瞬间炸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