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那嗓子喊得都劈了叉。
木念和龙湖对视一眼，立刻往那边赶。
营地刚支起来，不少人听见动静也围了过去。
黑子几个人围在一个刚刨开的浅坑边，脸色发白，指着坑里说不出话。
那坑里，半掩在灰黄色的土里，露出一截森白巨大东西。
不是人骨。
那骨头粗得像房梁，弯出一个惊人弧度，一头深深扎进更深土层，露出的部分就有大半个人高，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在阴沉天光下泛着玉石般微光。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的骨头？”栓柱声音发颤，“也忒大了。”
有胆大难民凑近看，拿手里的木棍戳了戳，硬邦邦，发出沉闷叩击声。
“老天爷，这不会是……龙的骨头吧？”一个老头喃喃道，腿一软就跪下了。
“龙王爷骨头？咱们挖了龙王爷的坟？”有人跟着恐慌起来，“这地方本来就邪性，现在又动了龙王爷尸骨，完了，完了啊！”
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刚被木念压下去的绝望，又冒了头，甚至更甚。
得罪了龙王爷，还能有好果子吃？
木念没理会周围的骚动。
她跳下浅坑，蹲在那截巨大的骨头前，伸手仔细触摸。
触手冰凉坚硬，那纹路绝非寻常兽骨。
更让她心惊的是，指尖传来感应。
之前她感应到地下被压抑庞大生机，源头与这骨头有关？这骨头是镇压那生机的关键？
两者气息交织，纠缠不清。
龙湖操控轮椅来到坑边，目光沉凝地扫过那截白骨，眉头微蹙。
“不是龙。”他声音不高，却压下了周围的嘈杂。
所有人都看向龙湖。
龙湖继续道：“体型不对，骨纹非蛟龙属。倒像是……某种上古异兽的残骸。”
他顿了顿，看向木念：“此地生机与死气交织，这骸骨是关键。”
木念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她环视周围一张张惊惶的脸，声音清晰落地：“都听见了？不是龙王爷，是上古异兽骨头。”
“上古异兽？那、那会不会招来祸事啊？”有人怯生生问。
木念嘴角几不可察地扯了一下，出声：“祸事？我看是好事。”
众人愣住。
挖出这么个邪门玩意儿，还是好事？
木念指着那骨头道：
“这骨头埋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了，坚硬无比，你们觉得是坏事。可我刚才看了，这骨头周围的土，比别处润一点，颜色也深一点。”
她这么一说，黑子等人赶紧低头细看。
一个声音：“咦？好像是哎。”
另一个声音：“还真是，没那么干巴了。”
木念提高声音：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骨头能养地，它埋在这里，地气都被它引动，虽表面荒着，但底下还有救。
要是没这点特殊，这地方早就彻底死绝了，连根草毛都长不出来。”
她这话半真半假。
骨头能养地是假，但骨头与地下生机有关联是真。
木念需要给众人一个合理、能带来希望的解释。
众人议论纷纷：
“真的？这骨头是宝贝？”
“木姑娘说是，那肯定就是。”
“我就说嘛，木姑娘看了这地方眼睛都放光，肯定有门道。”
大家的情绪像六月天，说变就变。刚才还觉得大难临头，现在又觉得捡到了宝。
木念趁热打铁道：
“黑子，带人把这块地方稍微清理出来，看清楚这骨头到底多大，别碰坏了。
其他人该干嘛就干嘛。天黑之前，我要看到咱们第一个窝棚立起来。”
“好嘞！”大家回应道。
众人干劲十足地散开。
木念看向龙湖，低声道：“你怎么看？”
龙湖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截白骨上，眼神深邃，出声：
“此物不凡，牵扯必大。福祸难料，需早做打算。”
木念点头：“我知道。先稳住局面再说。”
她心里清楚，这骨头现世，平静日子恐怕到头了。眼下，它确实是凝聚人心的一剂猛药。
营地很快忙碌起来。
有了目标，绝望就被暂时抛到脑后。
阿草带着妇孺们捡拾碎石，清理出更大片的空地。
栓柱那边运气不错，在几里外找到一处小水洼，水虽浑浊，但没那股腥臭味。
木念借口勘察地形，在周边转了一圈，偷偷从空间里移了些耐旱的灌木种子和几捆还算完整的枯枝出来。
“念姐姐，这里还有柴火。”阿草边说边惊喜地抱起草丛里的枯枝。
木念面不改色道：“嗯，看来以前也有人路过这里。仔细找找，说不定还有能用的东西。”
晚上，营地中央燃起了篝火。
火上架着锅，里面煮着浑浊的河水，木念趁人不注意，倒一些灵泉水进去。
水烧开后，她让大家把随身带的最后一点干粮掰碎了放进去，又加些刚才找到的野菜、根茎。
一锅糊糊，热气腾腾。
每人分到一碗，喝下去，一股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连日的疲惫都驱散了不少。
肚子里有食，身上暖了，心也就踏实些。
黑子凑到木念和龙湖身边，压低声音汇报：
“木姑娘，龙大哥，那骨头我们大概清理了一下，露出来的部分就有两三丈长，还往地底下扎着呢！根本看不到头。乖乖，这玩意儿活着的时候得多大个儿？”
木念和龙湖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么大……
“知道了。今晚守夜的人加一倍，重点盯着那骨头坑。”龙湖吩咐。
“明白！”黑子道。
夜深了。
大部分难民挤在刚刚搭起来、简陋的窝棚里，裹着破旧衣衫沉沉睡去。鼾声、梦呓声、还有孩子偶尔哭闹声交织在一起。
木念坐在火堆旁，没有睡意。
龙湖的轮椅停在她身侧不远处，如同沉默礁石。
“你在担心什么？”木念看着跳跃的火苗，轻声问。
龙湖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
“前朝皇室秘闻，曾供奉一尊‘镇国灵兽’，形似巨蜥，背生骨刺，其骸如玉，坚不可摧。国灭后，灵兽不知所踪。”
木念转头看他。
龙湖继续道：
“若此骨真是那灵兽遗骸，消息走漏，你我，乃至此地所有人，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前朝遗宝，镇国灵兽。
这八个字意味着无尽的麻烦和杀身之祸。
木念吸了一口凉气，又缓缓吐出。
她看着龙湖在火光映照下明暗不定的侧脸道：“你知道得很多。”
龙湖默然片刻，才道：“偶有涉猎。”
他没多说，但木念明白，这偶有涉猎背后，必然牵扯到他讳莫如深的过去。
那个残废身体，磨砺了意志和眼界的过去。
“看来，想在这里安安稳稳种地，没那么容易。”木念扯了扯嘴角，非但没有惧意，眼底燃起一丝战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骨头坑边。
月光洒在森白骨架上，泛着清冷的光。
木念能感觉到，地下那股微弱生机，因骨头的部分出土，变得活跃了一丝。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这骨头是危机，也是契机。
她弯下腰，再次将手按在冰冷的骨架上，尝试着将一丝灵泉水气息渡入其中。
这一次，异变陡生？
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白骨，内部有微光极快地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木念感到一丝极其微弱、带着苍茫古老气息意念，顺着她的指尖，试图涌入她脑海。
她缩回手，连退两步。
那是什么？
残存意识？
“怎么了？”龙湖察觉到木念的异常，操控轮椅靠近。
木念盯着那截白骨。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营地外围传来守夜人一声短促的厉喝：“谁？站住。”
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声音和一声惨叫。
敌袭！
龙湖眼神一厉，袖中短刃滑入掌心，轮椅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声音来处。
木念从腰间摸出那把一直贴身藏着、淬了麻药的匕首，紧跟而上。
篝火映照下，只见营地边缘，几个黑影正与守夜的黑子、栓柱等人缠斗在一起。
对方身手矫健，出手狠辣，明显不是普通流民。
更让人心惊的是，其中一个黑影，避开黑子工兵铲，身形如鬼魅般，直扑那截暴露在外巨大白骨。
他的目标，果然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