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捏着那张绢布,指尖发凉。
前朝秘矿?这玩意儿可比侯府那些龌龊事要命多了。
木念不动声色地把绢布塞进袖袋,抬头时脸上已看不出异样。
“收拾一下,尽快出发。”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走苍云古道。”
队伍里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
苍云古道,这名字听着大气,其实就是条快被野草吞没的鬼路。
钱伯愁眉苦脸地凑过来道:“木姑娘,那古道几十年没人走了,听说里面瘴气重,还有毒虫……”
“留下更死。”木念打断他,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惶惑的脸,“侯府的人能在我们必经之路上设一次埋伏,就能设第二次。走官道,就是往他们刀口上撞。”
这话戳中了所有人的痛处。想起刚才那场厮杀,想起那些明晃晃的刀,没人再吭声。
龙湖操纵轮椅靠近,声音低沉:“古道地图,我稍后画出来。”
木念看向他。这个男人身上秘密不少,她现在没工夫深究。她只点了点头:“好。”
队伍沉默地行动起来。没人再抱怨,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惧。
汤老五和赵海带着几个汉子,把板车上的东西重新捆扎结实。
女人们默默收拾着所剩无几家当。
木念走到母亲和妹妹身边。
柳氏木母脸色苍白,紧紧搂着小女儿。
木念握住母亲冰凉的手,用力攥了攥道:“娘,别怕,我们能走出去。”
她声音很稳,带着一种奇异安抚力量。木母看着大女儿沉静的眼睛,慌乱的心慢慢定下来。
龙湖坐在轮椅上,用烧黑的树枝在一块粗布上勾勒。
他手指很稳,线条清晰,山势、河流、可能的险要处一一标明。
这绝不是临时起意能画出来的东西。
木念站在他身后看着,心里那点疑虑更深了,她没问。
地图画好,龙湖递给她,布条上还带着他指尖的温度。
“这里。”他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有一段悬空栈道,年代久远,需要特别当心。”
木念记下,把布条仔细收好。
队伍再次启程,调转方向,朝着东北那片莽莽苍苍的山林进发。
一开始还有条隐约的路迹可循,越往里走,草木越深。
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光线骤然暗淡下来,空气里弥漫着腐烂树叶和湿泥土的气味。
板车行进变得极其艰难,男人们轮流在前面用柴刀砍断横生的荆棘和藤蔓。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传来哗哗的水声。
一条不算太宽,水流湍急的山涧横在面前,水色浑浊,泛着白沫。
“停下休整,取水。”木念下令。大家的水囊确实也快见底了。
几个人拿着水囊小心翼翼地下到河边。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赵海“哎哟”一声,缩回脚。
只见他脚踝上趴着一条黑黢黢、指甲盖大小的虫子,半截身子已钻进了皮肉里,鲜血直流。
“是、是山蚂蟥。”旁边有人惊叫。
顿时,一阵恐慌蔓延开来。这玩意儿吸血厉害,扯都扯不掉。
木念快步上前,蹲下身看了一眼。
“别硬扯。”她说着,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将些许淡黄色的粉末抖在蚂蟥身上。
那蚂蟥触电般剧烈扭动,几下就自己脱落掉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木念又倒出一点粉末按在赵海的伤口上,血很快止住。
“都小心点,水边潮湿,这种东西多。”她站起身,声音平静,“用布把裤脚和手腕扎紧。”
木念处理得太过利落,用的药粉也灵验,众人看在眼里,惊惶稍减,默默照做。
没人问她药粉哪来的,这一路下来,木姑娘拿出什么稀奇古怪又格外有效东西,好像都不奇怪了。
取完水,队伍继续深入。天色愈发昏暗,林子里飘起淡淡、带着怪味的雾气。
“是瘴气。”钱伯捂着口鼻,声音发闷,“不能吸进去,会头晕呕吐。”
人群一阵慌乱,纷纷用衣袖捂住口鼻。
木念蹙眉。
这雾气比她想得要浓。
木念借着板车的遮掩,手伸进怀里,实则从空间取出一些提前准备好、浸过浓灵泉水的薄荷叶。
她把薄荷叶递给母亲和妹妹道:“含在嘴里。”
木念又抓出一把,递给旁边的龙湖。
龙湖接过,深深看了她一眼,将薄荷叶塞进口中。一股极其清凉辛辣的气息瞬间冲上头顶,混沌的脑子为之一清。
木念如法炮制,将薄荷叶分给汤老五、赵海等几个核心的人,叫他们分发下去。含了叶子的人,精神明显一振。
“跟着我,别掉队。”木念走在最前面,她含着的薄荷叶效力最强,足以让她在瘴气中保持清醒,辨识方向。
雾气缭绕,五步之外不见人影。
队伍拉成长长一串,互相拉扯着衣角,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木念身后,全靠她手中那根探路的木棍和沉稳背影指引方向。
这鬼地方,真能走出去吗?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终于,在天色几乎完全黑透时,前方雾气稍薄,隐约露出一片较为平坦的岩石地带。
“今晚就在这里扎营。”木念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别生明火,凑合吃点干粮。”
众人几乎是瘫坐在地上,又累又怕。
顾长渊将军安排好人守夜。
木念走到一块大岩石边坐下。龙湖的轮椅无声地滑到她身旁。
“今天,多谢。”他低声道。指的是那薄荷叶。
木念没接话,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干硬的饼子,掰了一半递给他。两人沉默地吃着。
夜色浓重,林子里传来不知名虫豸的鸣叫,偶尔夹杂几声凄厉鸟啼,听得人毛骨悚然。
负责看守那几个投降悍匪的亲兵突然低喝一声:“谁?干什么!”
只见俘虏中一个矮个子男人正偷偷摸摸地想往黑暗里爬。
被发现了,那男人吓得浑身发抖,磕头如捣蒜道:“饶命,大人饶命。我、我就是憋不住了想解手……”
亲兵踹了他一脚,将他拖回看管的地方。
木念看着那边,眼神微冷。这些悍匪,终究是不安定因素。
就在这时,那个最早来投奔的干瘦老头,趁着守夜人不注意,连滚带爬地跑到木念面前,扑通跪下,压着嗓子,声音颤抖:
“木姑娘……小的,小的还有事禀报。”
木念低头看他:“说。”
老头咽了口唾沫,惊恐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龙湖,才结结巴巴道:
“之、之前那个领头的大人……他,他除了交代侯府的事,还、还提过一嘴……说,说这古道里,除了瘴气……还、还有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木念声音沉了下来。
老头身子抖得像筛糠:
“他说这山里,好像有前朝留下守陵的东西……不是活人,是些怪玩意儿……碰、碰不得……”
前朝?守陵?
木念心头一跳,袖袋里那张标记着秘矿的绢布,此刻仿佛变得滚烫。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知道了,回去吧!”
老头如蒙大赦,赶紧爬了回去。
龙湖转过头,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落在他棱角分明侧脸上。
他看着木念,眼神在夜色里深不见底。
“你觉得。”龙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他说的‘怪玩意儿’,会是什么?”
山林深处,恰在此时,传来一声不同于野兽、类似金属摩擦的尖锐异响,刺得人耳膜发疼。
营地瞬间死寂,所有人都惊恐地望向声音传来的黑暗。
木念攥紧了袖中的绢布,没有回答。
那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