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得让人发闷。
龙湖那句话沉甸甸砸进木念耳朵里。
一个不想他死得太早的人。
木念没再追问。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秘密，撬开一点缝，里面是更深不见底的黑。眼下最要紧的，是离开这片是非地。
那伙人虽然跑了，保不齐还会回来。
“能走吗？”木念问龙湖，眼睛看向他的腿。
龙湖试着动了动伤腿，眉头皱了一下，额角渗出细汗道：“能。”
木念不再多说，弯腰把地上那两支箭捡起来，塞进包袱。好东西，不能浪费。
她转身扶起吓软了的柳氏和木柔，出声：“娘、柔儿，我们得赶紧走。”
四人深一脚浅浅一脚，钻进更深的荒草里，尽量远离刚才出事的地方。
木念心里不踏实。
那放箭的人，是友非敌，藏头露尾，终究让人难以安心。
木念侧头看了眼龙湖。他拄着竹竿，每一步都走得沉默而吃力，背脊挺得笔直。
这人以前，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人。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木柔实在走不动了，嘴唇干裂。柳氏自己也喘得厉害。
木念喊停，找了个稍微背风的土窝子，让她们坐下休息。
她拿出水囊，递给龙湖道，“多喝点，止疼痛，管够。”
龙湖接过，多喝了几口，递还给木念。
木念把另两个水囊强行塞给娘和妹妹，看着她们小口喝下。
上次收了粮和骡进空间，随着收入的东西越多，空间又变大些，灵泉水也变多了。
木念借口说粮食不多，要尽快找到些吃食。
她让龙湖帮忙照看一下，自己到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吃食。
龙湖看木念一眼，点点头道，“别走远。”
木念应了声，钻出土窝子。
她没走太远，确定四周无人，意念一动，手心多了一大包干粮和一个刚在空间商场买的大水囊。
空间里现在存货多，不用省吃、喝了。
木念正要回去，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荒草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那种动。
她心头一紧，立刻蹲下身，屏住呼吸。
草丛又动了几下，钻出来一个人影。
是那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去而复返，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伙，三人猫着腰，手里提着棍棒，正小心翼翼地朝着她们刚才歇脚的土窝子方向摸去。
这些人果然贼心不死，还摸清了她们的路线。
不能让这些人发现娘、龙湖和妹妹。
木念脑子飞快转动。硬碰硬不行，只能引开。
她咬咬牙，故意弄出一点声响，抓起一块土疙瘩朝相反方向扔去。
啪嗒。
声音不大，在寂静的荒野里格外清晰。
“那边。”刀疤脸立刻警觉，扭头望过来道。
木念起身就跑，故意把脚步声放重。
“是那个小娘们，抓住她。”刀疤脸低吼一声，带着人追了过来。
木念拼命往荒草深处跑。她身体比刚逃出来时好了不少，但终究体力不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污言秽语。
甲道：“跑，看你往哪儿跑。”
乙出声：“抓住先让哥们乐呵乐呵。”
风声从耳边刮过，带着一股土腥味和绝望的气息。木念心跳如鼓，肺里火辣辣地疼。她知道自己跑不了多久。
得想办法。
她拐向一片半人高的荆棘丛，不顾尖刺刮破衣服和皮肤，硬钻了进去。荆棘丛很密，暂时阻挡了后面的追兵。
甲出声：“妈的，钻进去了。”
乙道：“绕过去，快。”
木念蹲在荆棘丛里，大口喘气，眼睛死死盯着外面。
一个歹徒率先从侧面绕了过来，脸上带着狞笑，伸手就来抓她。
木念扬手，药粉劈头盖脸撒过去。
“啊！我的眼睛。”那歹徒猝不及防，捂着眼睛惨叫起来。
木念趁机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将匕首扎进他大腿。
“嗷。”歹徒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倒地翻滚。
另外两人听到惨叫，立刻围了过来。
刀疤脸看到同伴惨状，骂道，“臭娘们，老子宰了你。”
他挥舞着木棍，狠狠砸向木念。
木念刚拔出匕首，躲闪不及，眼看那棍子就要落下，她打算进空间。
嗖。
一支箭矢再次破空而来。
这一次，不再是警告。
箭簇精准地穿透了刀疤脸挥棍的手腕。
噗。
血花溅开。
“啊！”刀疤脸惨叫一声，木棍脱手飞出。
另一支箭紧随而至，直接钉在他脚前，距离他的脚趾只有一寸，箭尾剧烈颤动。
刀疤脸和剩下那个同伙彻底吓破了胆，惊恐万状地四处张望，除了晃动的荒草，什么也看不见。
“鬼……有鬼啊！”剩下那个同伙怪叫一声，扶起地上受伤的同伴，踉踉跄跄地跑了。
木念脱力地坐倒在地，浑身都在发抖。她抬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荒草萋萋，寂静无声。
那个人，一直跟着他们。或者说，跟着龙湖。
她歇了片刻，挣扎着爬起来，走过去，捡起地上那两支箭。
精铁箭簇闪着冷冽的光。
回到土窝子时，柳氏和木柔都快急哭了。
龙湖仍站在原地，保持着警戒的姿态，看到她回来，紧绷的下颌线条才微微放松。
“姐。”木柔扑过来抱住她。
“念儿，你没事吧？”柳氏看到她身上的刮伤和血迹，声音发颤。
“没事，不是我的血。”木念拍拍妹妹的背道。
木念目光落在龙湖身上。她走过去，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两支新带回来的箭，连同之前那两支，一起递到他面前。
四支箭，一模一样。
龙湖看着那四支箭，远处的风吹动他散乱头发，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木念等着他说话。
这次，龙湖沉默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长。
最终，他抬起眼，看向木念，声音干涩。
龙湖出声：“他是我旧部。”
木念心头一跳。旧部？能用得起这种箭簇的旧部？
龙湖的目光越过她，望向更北方，那片战乱和饥荒更肆虐的土地。
龙湖回道：“他在提醒我。”
木念问道：“提醒什么？”
龙湖回道：“有些人，不想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