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皮相难摹 真意难寻
药庐深处,一间被临时清空、布下重重禁制的静室内,气氛凝重。
地面上,一幅与之前阿凡所绘几乎别无二致、但规模小上许多的人形阵图被精心复刻出来。清霖真人、周清河长老,以及另外两位对阵法颇有研究的谷内宿老,正围在阵图四周,眉头紧锁,目光如炬,试图从中解析出那引动周天、乃至招来恐怖雷劫的奥秘。
阿凡虚弱地坐在一旁,由云汐陪着。他尽可能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绘制阵图时的思路——周天星斗对应窍穴,节气轮转契合灵机循环,一年光阴压缩为运行周天……每一个节点,每一条灵轨的寓意,他都毫无保留。
然而,听在几位长老耳中,这些描述固然玄妙,却如同隔靴搔痒。
“形似而神非……”周清河长老观察许久,缓缓摇头,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困惑与一丝挫败,“这阵图,线条走向,节点布置,依阿凡所言,确实暗合某种天地至理。但……为何我等催动灵力注入,却如同石沉大海,连最微弱的灵光都无法激发?更别提引动周天感应了。”
另一位擅长阵法的宿老以神识细细扫描阵图每一寸,叹息道:“此图看似具象,实则为‘意’之载体,而非‘力’之通道。它更像是一篇用线条写就的‘道论’,而非传统意义上汇聚、引导灵力的‘工具’。若非绘制者自身与这道韵相合,并以特定方式‘共鸣’,外人看来,终究只是一幅……比较复杂的图案罢了。”
清霖真人沉默不语,他指尖萦绕着一缕精纯灵力,数次尝试以不同方式、不同节点激发阵图,结果都一般无二。阵图死寂,毫无反应。他能感觉到这阵图的不凡,那是一种源自直觉的认知,但偏偏无法触摸其核心,如同隔着一层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壁垒。
这就好比得到了一篇无上剑诀的文字记载,每一个字都认识,连起来也明白其意,但若无相应的剑心、剑意与修炼法门,终究是纸上谈兵,舞不出绝世剑法。
几位在百草谷乃至周边地域都堪称泰斗的人物,此刻竟对着一个弟子绘制的阵图束手无策,这让他们心中既是震惊,又是无奈。
就在这沉闷而略显尴尬的气氛中,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不满的声音响起了:
“哎呀,几位师伯师叔,还有师尊,你们看那么认真干嘛呀!”云汐蹲在阿凡旁边,双手托腮,看着几位长老严肃的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这图是阿凡‘感觉’着画出来的,又不是照着书本临摹的。光用眼睛看,用灵力戳,有什么用嘛!”
她这话一出,几位长老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她身上。
玄静师太脸色一沉,呵斥道:“汐儿!休得胡言!长辈在此研讨大道,岂容你插嘴捣乱!还不闭嘴!”
云汐被师尊一瞪,缩了缩脖子,但看着阿凡虚弱的样子和几位长老一筹莫展的神情,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道:“本来就是嘛……阿凡都说了他是‘跳进去’才感觉到不一样的。你们光在外面看,就像……就像想学会游泳却只在岸上比划手势,怎么可能知道水的深浅和流动嘛!”
她这话比喻粗浅,甚至有些不着边际,却让清霖真人和周清河长老 simultaneously 微微一怔。
“跳进去……”清霖真人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投向地上那沉寂的阵图。
周清河长老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他们何尝不知需要“意”与“神”的参与,但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行事往往习惯性地依赖于自身深厚的修为和已有的知识体系,试图以力破巧,以理析之。却忘了,有些“道”,尤其是这种近乎于“创道”的雏形,或许本就不是用来“分析”的,而是用来“体验”和“共鸣”的。
但让他们像阿凡那样,毫无保留地将自身心神、乃至道基都与这来历不明、凶险未卜的阵图连接?这其中风险太大,无人敢轻易尝试。
云汐见几位长老似乎有所触动,更是来了劲,继续发表她的“高见”:“要我说啊,这图就像阿凡自己做的一道新菜!光看菜谱,闻着香味,怎么能知道真正的味道?得亲口尝一尝才行!当然啦……”她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师尊,赶紧补充道,“……这‘菜’可能有点烫嘴,或者没熟,不能乱尝……”
“够了!”玄静师太气得胸口起伏,恨不得立刻把这口无遮拦的徒弟拎出去面壁,“再敢多言,罚你禁足三年!”
云汐吓得一吐舌头,赶紧躲到阿凡身后,不敢再说话了。
但经她这么一打岔,静室内原本凝滞沉闷的气氛,倒是松动了一些。几位长老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清霖真人最终长叹一声:“罢了。大道玄奇,各有缘法。此图……或许真非我等所能强解。”
他看向阿凡,眼神复杂:“阿凡,此法乃你自身机缘所悟,凶吉莫测。日后修行,务必慎之又慎,若有任何不适,立刻停止,速来报我。”
他们意识到,阿凡踏上的这条路,已经超出了他们能提供直接指导的范畴。他们能做的,或许只剩下护道与守望。
而那条路尽头的风景,恐怕也只有阿凡自己,才能亲眼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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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