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踩着晨露冲进前院时,萧景行正指挥小厮往槐树上挂机关镜。铜镜面擦得锃亮,映得他那身锦袍活像戏台上的账房先生。
“我说萧大老板,” 她伸手拨了拨悬在镜前的流苏,“你这‘直播间’整得比长公主府的戏台还花哨,是打算卖胭脂还是卖机关鸟?”
萧景行往镜后塞了卷竹帘,机关咔嗒作响:“卖什么胭脂,当然是卖你这侯府少奶奶的独家秘闻 ——” 话没说完就被飞来的帕子砸中脸,“哎哟,苏大姑奶奶这是恼羞成怒?”
“恼你个鬼!” 苏晚卿抢过他手里的扩音铜喇叭,对着院外试了声,“京都的父老乡亲们,今日侯府开仓放粮 ——”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她满意点头,“音质不错,够街坊四邻听个清楚。”
沈砚抱着胳膊倚在月亮门边,看着她把柳氏昨日送来的那盒安神茶摆在红木托盘中,挑眉道:“夫人这是要改行做带货郎?”
“什么带货郎,” 苏晚卿往茶盏里添了片茶叶,动作慢悠悠像在摆弄珍宝,“这叫‘侯府日常反诈小剧场’,今日主打一个现场打假。” 她朝萧景行使个眼色,“开机!”
机关镜反射的光斑突然投向对街墙垣,把托盘里的茶盒照得如同戏台正角。苏晚卿端起茶盏转了两圈,声音透过铜喇叭飘出半条街:“诸位瞧瞧这茶,碧莹莹的多好看,还是我那嫡母特意送来的‘孝心’——”
话刚落音,就见几个穿青布衫的身影在街角探头探脑。苏晚卿认得那是柳氏院里的洒扫婆子,想来是奉命来 “捧场面” 的。
“要说我这嫡母,那真是疼我疼得紧,” 她用银簪挑起片茶叶,对着日光照了照,“知道我夜里总做噩梦,特意寻来这西域安神茶,说喝了保管一觉到天明。”
突然有片枯叶落在茶盏里,她 “哎呀” 一声捂住心口:“可惜喽,昨儿个刚喝半盏,夜里就梦见被毒蛇追着咬,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 ——”
萧景行在镜后憋笑憋得肩膀直颤,用机关鸟往街对面送了张字条。片刻后,就有个穿灰袍的书生模样的人挤到前排,高声问道:“苏少奶奶,敢问这茶叶产自西域何处?”
“问得好!” 苏晚卿把茶盏举得更高,“听我那嫡母说,是西域雪山采的灵草,寻常人想买都买不到呢 ——” 她突然压低声音,铜喇叭里传出的气音透着神秘,“可我昨儿个翻医书,见那断肠草的图样,倒跟这茶叶有七分像。”
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街角的婆子们脸色煞白,转身就想溜,却被萧景行安排的小厮拦住去路。
“当然了,我嫡母心肠最软,断不会害我,” 苏晚卿话锋一转,把茶盏往托盘里一搁,拍了拍手,“许是我记错了呢?毕竟这西域草药长得都差不多,就像我那嫡姐,平日里端庄得像朵白莲花,暗地里却总爱往我房里塞花椒糖 ——”
“苏晚卿!” 柳氏的声音突然从月亮门外炸响,她扶着丫鬟的手站在台阶下,鬓角的珠花抖得快要掉下来,“你在胡吣什么!”
苏晚卿故作惊讶地回头,手里的铜喇叭 “哐当” 掉在地上:“娘?您怎么来了?是不是也来给我捧场?” 她弯腰捡起喇叭,对着柳氏的脸推近了些,“娘快给大伙说说,这茶到底是不是安神的?”
柳氏被铜喇叭怼得后退半步,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你、你竟敢编排我!”
“我哪敢编排您啊,” 苏晚卿突然捂住心口咳嗽两声,声音透着虚弱,“自从喝了您这茶,我这心口就总发慌,夜里还总看见些奇奇怪怪的影子 ——” 她突然指向人群某处,“哎?那不是太医院的李太医吗?您快给瞧瞧,我这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被点名的白胡子老头踉跄着往前挪了两步,瞅了眼茶盏里的残叶,捻须道:“少奶奶这茶…… 老臣看着确实像断肠草的变种,虽不至立刻毙命,却能让人夜夜梦魇,心神不宁。”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好事者已经开始往苏府方向跑,嘴里嚷嚷着 “快去报官”。柳氏的脸从红转白,再从白转青,突然捂着胸口直哼哼。
沈砚终于从月亮门边挪过来,伸手揽住苏晚卿的腰,对着柳氏淡淡道:“岳母大人若是身子不适,不如让太医也给您把把脉?毕竟这茶您也喝过,万一……”
“不必了!” 柳氏厉声打断,转身就往门外走,裙角扫过门槛时差点绊倒,“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苏晚卿对着铜喇叭喊:“娘慢走啊!改日我再带着好茶去给您请安!”
人群渐渐散去,萧景行从镜后钻出来,笑得直不起腰:“我的姑奶奶,您这演技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刚才那声咳嗽,比戏班的花旦还像回事。”
苏晚卿踹了他一脚:“少贫嘴。派去盯着柳氏的人呢?”
“早安排好了,” 萧景行从怀里掏出张纸条,“刚收到消息,她回府就把那箱茶叶全烧了,还打了送茶的小厮二十大板。”
沈砚接过纸条看了眼,指尖在 “断肠草” 三个字上顿了顿:“看来这柳氏背后,确实有人指点。”
苏晚卿突然想起昨夜沈砚说的张嬷嬷,摸着下巴道:“会不会是那个缺小指的?”
“不好说,” 沈砚把纸条凑到机关镜前,光斑里的字迹突然变了形状,隐约显出个 “月” 字,“不过这出戏倒是歪打正着,至少让柳氏知道,咱们不是好糊弄的。”
萧景行突然指着街对面,那里有个穿黑袍的身影正往巷子里缩:“那不是幽冥阁的人吗?刚才一直在人群里晃悠。”
沈砚眼疾手快,抄起墙边的弹弓就射了颗石子过去。黑袍人闷哼一声,转身跑得没了影,地上落下块玉佩,半边刻着月亮,半边刻着毒蛇。
苏晚卿捡起玉佩,对着日光转了转:“看来咱们的‘直播间’不仅打假,还能钓出大鱼。” 她突然笑出声,“早知道这么管用,上次就该直播苏云裳偷玉簪的事。”
沈砚捏了捏她的脸颊:“下次让你直播钻狗洞如何?保管比今日还热闹。”
“沈砚你找死!”
铜喇叭滚在地上,传出阵阵清脆的笑声,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把阳光抖得满地都是。远处更夫的梆子声悠悠传来,苏晚卿看着手里的玉佩,突然觉得这侯府的日子,比她当年钻狗洞逃婚时有意思多了 —— 至少现在不用自己扛着小金库跑路,身边还有个会帮她兜底的 “死对头”。
萧景行蹲在地上摆弄机关镜,突然 “咦” 了一声:“刚才的画面好像被谁记录下来了,镜面上有串奇怪的符号……”
苏晚卿凑过去看,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竟与沈砚母亲日记里的银墨字迹有几分相似。
看来这 “直播间” 的后续,怕是比正片还要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