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序者的飞艇降落在回梦泽边缘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阿澈抱着一堆疗伤丹药冲过来，看到林辰胳膊上还在渗血的齿轮划痕，眉头拧成了疙瘩：“都说了让你们等支援！非要硬闯，这要是感染了界标毒素……”
“哪那么多废话。”林辰嚼着丹药，含糊不清地摆手，“老子命硬，死不了。倒是墨青，你脖子上那疤……”他突然凑近，混沌之力在指尖凝成细针，轻轻戳了戳疤痕边缘，“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玩意儿在‘喘气’。”
墨青下意识偏头躲开，疤痕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痒，像有虫子在皮肤下游走。他强作镇定地扯了扯衣领：“就是普通的伤疤，过几天就好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道疤痕下的灰绿色气息，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像在与源界之力同步律动。昨夜黑雾消散时钻进经脉的那缕气息，已经与之前的晶体液体融合成一颗芝麻大的灰点，藏在心脏附近的血管里，用源界之力探查，只会感应到一片正常的温热——它在模仿源钥血的气息。
“先回忘忧镇再说。”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飞艇舷梯上，银线缠着的左臂空荡荡的，显然是为了挣脱陷阱自断了手臂，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我在回梦泽深处捡到这个。”
他抛过来一块焦黑的金属片，片上刻着半个星轨图案，与星源母门的门框纹路完全吻合。墨青接住金属片，指尖刚触到冰凉的表面，疤痕处的麻痒突然加剧，脑海里闪过一段模糊的画面：星源母门缓缓打开，门后是一片纯白的空间，空间中央悬浮着一卷发光的卷轴，卷轴上的符文与父亲手札里的“源界契”三个字隐隐呼应。
“这是母门的碎片。”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上面有矩界的‘时空锁’符文，说明母门不是自然消失的，是被人用矩界秘法强行封印了。”
“谁会封印它？”小棠的藤蔓轻轻拂过金属片，“难道是伯母？”
墨青握紧金属片，疤痕处的麻痒渐渐平息，脑海里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他看到母亲站在纯白空间里，将那卷发光的卷轴藏进一道裂隙，然后转身对着门外的人影摇头，嘴唇动着，像是在说“还不是时候”。门外的人影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手中握着的半截源界之刃，与自己现在的刀刃一模一样。
是父亲？
“不管是谁封印的，现在都得想办法打开。”墨青将金属片收好，“源界契在母门里，那是彻底解决界标族群的关键。”
飞艇升空时，墨青靠着舷窗往下看，回梦泽的新生草木在晨光中泛着青绿，父亲残识化作的光点已经融入地脉，让这片曾经的禁地焕发出勃勃生机。可他的目光越过高耸的树梢，落在天际线尽头时，瞳孔突然微微一缩——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灰绿色烟柱，正随着飞艇的移动而移动，像根无形的线，一头连着他的心脏，一头指向遥远的虚空。
是那缕藏在经脉里的气息在“定位”。
它果然在给界标母巢传递消息。
回到忘忧镇时，虹芽草地已经开满了金色的花，张婶和李叔带着镇上的人在路口迎接，看到他们平安归来，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墨青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和众人一一打招呼，可当他的目光扫过镇中心的老槐树桩时，却发现树桩的断口处，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圈灰绿色的苔藓，苔藓的纹路扭曲，正是齿轮的形状。
疤痕处再次传来麻痒。
“墨青哥，你看什么呢？”小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青绿藤蔓瞬间绷紧，“那苔藓……不对劲！”
“是界标残留的‘影息’。”影的银线探向树桩，银线刚触到苔藓，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它在模仿植物的气息扎根，比之前的齿轮虫更隐蔽。”
林辰的混沌之力瞬间凝聚：“挖了它！”
“别碰。”墨青拦住他，指尖的源界之力化作金白火焰，轻轻点向苔藓。苔藓发出一声极轻的“滋啦”声，迅速枯萎成黑色的粉末，可粉末飘落的地方，泥土里立刻冒出更多细小的齿轮纹路，像网一样往四周扩散，“它已经和地脉连在一起了，硬除只会让它扩散得更快。”
阿澈的守序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屏幕上跳出忘忧镇的能量分布图，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正从树桩向四周蔓延，红点的能量波动与那缕藏在墨青经脉里的气息完全一致：“不好！这些影息在吸收虹芽草的生机！用不了半天，整个镇子的花草都会被同化！”
墨青的心脏沉了下去。
影息扎根地脉，吸收生机，再通过那缕藏在他体内的气息传递给界标母巢——这是在“培育”新的界标族群，而忘忧镇，就是第一个“孵化场”。
“必须尽快找到源界契。”墨青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只有它能彻底净化这些影息，切断与界标母巢的联系。”
“可星源母门被封印了，我们怎么打开？”林辰皱眉，“影说那是矩界的时空锁，没钥匙根本打不开。”
影突然开口：“矩界的时空锁有‘钥匙’，是‘三问石’。传说三问石藏在三个地方，分别对应‘源之始’‘界之终’‘人之念’，集齐三块石头，就能解开任何矩界封印。”
“源之始？界之终？人之念？”小棠的藤蔓在地上画出三个问号，“这说的是哪里啊？”
“源之始应该是玄源大陆的诞生地——万源谷。”阿澈调出守序议会的古籍记载，“那里是源钥血的源头，常年被源初迷雾笼罩，很少有人能进去。”
“界之终是北境的‘碎界崖’。”影补充道，“那里是界标族群第一次入侵玄源大陆的地方，空间壁垒最薄弱，矩界的古籍说，崖底有界标的‘终焉之力’。”
众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人之念”上。
影的银线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矩界的记载很模糊，只说‘人之念藏于最痛处’。我猜……可能与某段深刻的记忆有关。”
最痛处？
墨青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三个画面：母亲在矩界实验室流泪的背影，父亲在混沌奇点里被齿轮缠绕的挣扎，林辰被空间裂隙吞噬时的笑容。疤痕处的麻痒突然变成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怎么了？”小棠扶住他，青绿光芒探向他的经脉，却什么也没发现，“是不是影息扩散到你身上了？”
“没事。”墨青摇了摇头，压下那阵刺痛，“三问石，我们分三路去找。林辰和阿澈去万源谷，小棠和影去碎界崖，我留在这里……”
“不行！”林辰立刻反对，“你身上还藏着那玩意儿呢，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要留也是我留！”
“这里的影息需要源界之力压制，你们去了也帮不上忙。”墨青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且……我觉得‘人之念’的三问石，可能就在忘忧镇。”
他看向镇中心的老槐树桩，树桩断口处的齿轮纹路还在蔓延，可在那些扭曲的纹路中，他隐约看到了一丝极淡的金红色光芒——是母亲的源钥血气息。
母亲当年在忘忧镇住过很久，这里一定藏着她留下的线索。
“我们尽快回来。”小棠的藤蔓紧紧握了握墨青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你一定要小心。”
众人不再多言，迅速收拾行装，分乘两艘守序者飞艇离开了忘忧镇。镇子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虹芽草地的沙沙声，和树桩处隐约传来的“咔哒”声。
墨青独自走到老槐树桩前，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些齿轮纹路。疤痕处的刺痛越来越清晰，脑海里的画面也越来越连贯——他看到母亲抱着年幼的自己，坐在老槐树下讲故事，故事里提到过“一块能回答所有问题的石头”，就藏在“能看到星星的井里”。
能看到星星的井？
墨青猛地想起镇东头的那口老井，井很深，井水清澈，夜晚总能倒映出漫天星辰，镇上的人都叫它“观星井”。
他立刻起身往观星井走去，刚走到井边，就看到井壁上爬满了灰绿色的影息，影息的尽头，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头卡在石缝里，石头上刻着三个模糊的凹槽，正是三问石的形状！
“找到了。”墨青的心中一喜，正想用源界之力取出石头，疤痕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缕藏在经脉里的灰绿色气息猛地爆发，顺着血液涌向他的心脏！
“呃啊——！”
墨青痛得跪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脑海里突然响起无数尖锐的嘶吼，全是界标族群的声音，它们在嘲笑，在嘶吼，在催促他“臣服”。
观星井里的井水剧烈翻涌，映出的星辰突然扭曲成齿轮的形状，井壁上的影息疯狂蔓延，瞬间缠上了墨青的脚踝，像无数只手，要将他拖进井里！
“你逃不掉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井底响起，是假老者的声音，又带着母亲的语调，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人之念，本就是最容易被污染的……你以为你在守护，其实你早就和我们一样了……”
墨青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感觉到心脏附近的灰绿色光点正在扩大，源界之力被压制得越来越弱，脖颈的疤痕像活了过来，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的纹路已经完全变成了齿轮形状，与界标族群的纹路一模一样。
难道……他真的要被同化了？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金属片突然发烫，星源母门的碎片散发出柔和的金光，金光顺着他的指尖流进观星井，井水瞬间平静下来，映出的星辰也恢复了正常。
“母门在帮你！”父亲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微弱却清晰，“守住你的心……人之念，是守护，不是执念……”
守护……
墨青猛地想起林辰的笑容，小棠的泪水，阿澈的严谨，影的沉默，还有父母为了保护他所做的一切。这些记忆像火焰一样，瞬间驱散了脑海里的嘶吼！
“我不是你们！”
墨青爆发出最后的源界之力，金白光芒如利剑般斩断脚踝上的影息，同时将源界之力注入井壁的石缝！
“咔嚓”一声，黑色的三问石从石缝中飞出，落在他的掌心。石头接触到他的血液，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三个凹槽中，第一个凹槽亮起，浮现出“人之念”三个字。
随着三问石的激活，观星井里的影息迅速消退，镇中心老槐树桩的齿轮纹路也停止了蔓延，灰绿色的苔藓彻底枯萎。
墨青瘫坐在井边，大口喘着气，心脏附近的灰绿色光点重新沉寂下去，只是比之前大了一圈。他握紧掌心的三问石，石头的光芒温暖而平和，让他暂时压下了那股同化的趋势。
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那缕气息在他体内扎根越来越深，界标母巢的“定位”也越来越清晰。
就在这时，守序仪突然响起急促的警报，是林辰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字：
“万源谷有埋伏，阿澈被抓，速来！”
墨青的心脏猛地一沉。
万源谷是源钥血的源头，那里的埋伏，恐怕比回梦泽的陷阱更凶险。
他抬头看向天际线，那道灰绿色的烟柱依旧存在，只是方向微微偏了偏，指向万源谷的方向。
是陷阱，还是调虎离山？
如果他离开忘忧镇，这里的影息会不会再次爆发？
阿澈和林辰，能撑到他赶去吗？
墨青握紧手中的三问石，又摸了摸脖颈的疤痕，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无论是不是陷阱，他都必须去。
他将三问石贴身藏好，转身走向停在镇口的飞艇。虹芽草地的金色花朵在风中摇曳，像在为他送行，也像在无声地警告。
疤痕处的齿轮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