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穿着粗布麻衣,亲眼目睹了尘泥之中的民生实苦,亲耳听闻了妹妹那番诛心之言后,盛长枫仿佛变了一个人。
往日在书斋,他虽也听讲,却总带着几分敷衍与散漫,心思时常飘到窗外鸟雀或是新得的玩物上。如今,他端坐如钟,目光紧紧追随着庄学究,手中的笔不停记录,遇到不解之处,甚至会主动打断请教,那勤勉专注的模样,连一向严苛的庄学究都微微颔首。
下学后,他不再急着呼朋引伴或是回房躲清闲,而是主动寻到墨兰。
“四妹妹,今日学究讲解《周礼》中‘九贡’‘九赋’,我听着与那日庄头所言赋税之事似有印证,却又觉艰深,你再与我分说分说可好?”
或是,“妹妹,你上次提及那绸缎庄花样翻新之事,我寻了些前朝《营造法式》中的纹样图录来看,虽不是衣物花样,但或许能触类旁通?”
他的问题不再浮于表面,开始尝试将书本知识与现实见闻联系起来,思考更深层的东西。
墨兰(青荷)看着他眼中那簇被点燃后不曾熄灭、反而越烧越旺的火苗,心中欣慰,自是耐心解答,引导他更深入地思考。她能感觉到,兄长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推着、甚至逼着前行的纨绔子,而是真正开始为自己、为家人的未来,主动去汲取一切可能的知识与力量。
林栖阁内的暗流与期盼
林噙霜自然也察觉了儿子的变化。她虽不明就里,只当是女儿日日劝导终于起了效,或是儿子自己开了窍,但见长枫如此奋发,心中自是狂喜不已。她在盛纮面前,更是将这份“功劳”归于盛纮的教导与福泽。
“纮郎,你瞧枫哥儿,如今真是懂事了!定是见纮郎为官清正,勤于公务,心中仰慕,才这般努力,要学着为父亲分忧呢!”她话语间满是崇拜与依赖,将盛纮捧得心中妥帖,再看长枫也越发顺眼起来。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林噙霜拉着墨兰,低声道:“我的儿,你哥哥如今是上了正道,可这科举之路千军万马,光靠他自己苦读恐怕……你看,是不是让你父亲再多请几位名师?或是,咱们再想想别的门路?”她终究是心急,恨不得立时三刻就看到儿子金榜题名。
墨兰(青荷)心中清明,知道母亲的老毛病又犯了,总想寻捷径。她按住林噙霜的手,声音平和却坚定:“阿娘,哥哥如今根基尚浅,最需要的不是名师堆砌,而是沉下心来,将学问做实。父亲请的庄学究已是极好的老师。此时若心浮气躁,反而前功尽弃。我们需稳住了,让哥哥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
林噙霜见女儿神色沉稳,目光笃定,再想想长枫近日确实进步显着,也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急切,叹道:“你说得是,是阿娘心急了。”
书斋内外,渐入佳境
长枫的改变,也落在了书斋其他人眼中。
长柏见弟弟终于肯用心向学,虽面上不显,但抽查他功课时,语气较之以往缓和了许多,偶尔还会指点一二。齐衡与顾廷烨虽与长枫交往不深,但也感觉这位盛三公子似乎褪去了几分浮华,多了些沉静的气度。
墨兰(青荷)依旧是那个最沉静的存在。她按部就班地学习,消化着庄学究的教导,凭借青莲本源带来的优化,她的学识与见解日益精深。她不再需要像最初那样刻意引导长枫,兄妹间的探讨已成了自然而然的习惯,彼此促进,共同精进。
晚间歇息前,她依旧会抱着幼弟长榆,轻声细语地温习功课。看着怀中幼弟纯净无邪的睡颜,她心中那份守护的信念便更加坚定。兄长正在努力成长,她也要更快地强大起来,才能在他们羽翼未丰之时,为他们遮风挡雨。
夜色中,墨兰(青荷)于灯下合上书卷。体内,青莲本源温润流淌,滋养着她日益坚韧的意志与清明的神思。
烈火淬炼,顽石初显钢刃。前路依旧漫长,但至少,最重要的那颗火种已然点燃,并且正燃烧出越来越旺的光芒。盛长枫这条路,总算被她扳正了最重要的方向。接下来,便是持之以恒的打磨与积累了。而她,盛墨兰,将继续作为这蜕变之路最冷静的见证者与最坚定的支持者,直至他们都能真正立于这世间,无愧于心,无惧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