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盯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看了足足十秒。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加密硬盘推进保险柜,锁好,转身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天已经亮了,楼下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早餐摊的油锅滋啦作响,有人在排队买煎饼。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陈小姐,我是老夫子。昨晚的事处理完了,你现在方便吗?我想尽快跟你谈一下你之前提的那件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你刚忙完就来找我?休息一下不行吗?”
“睡不着。”他说,“事情压着,越拖越重。不如现在就办。”
二十分钟后,他站在一栋老式洋房门口。门是深红色的,铜把手擦得很亮。陈小姐亲自来开的门,穿着家常的米色针织衫,头发随意扎在脑后。
“进来吧,茶刚泡上。”
书房在二楼,靠窗摆着一张长桌,上面堆了几份文件夹和一台笔记本电脑。阳光从纱帘外照进来,落在桌角的一盆绿植上,叶子微微发亮。
“这些都是我们家几家公司最近的账目和股权结构图。”她指着文件,“我一直想理清楚,但越看越乱。税务、持股、分红,好像哪块都不太对劲。”
老夫子坐下来,把背包里的笔记本打开。他没急着翻资料,而是先问:“你最担心的是什么?”
“怕出事。”她说,“我爸走之前说过,家里的钱不能乱动,一旦动错一步,可能连根都保不住。”
老夫子点头:“那就从最稳的方式开始。”
他插上U盘,导入数据包,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金手指系统悄无声息地启动,界面上跳出几个红色标记。
“你看这里。”他把屏幕转向她,“这家注册在A市的子公司,去年利润占整体六成,但它交的税率比其他地区高出近百分之十五。”
“为什么?”她凑近看。
“因为它注册地属于高税区,而实际运营团队都在低税区。等于你在贵的地方赚钱,在便宜的地方干活,结果还得按贵的标准交钱。”
陈小姐皱眉:“当时签合同的人说这样更‘规范’。”
“规范是没错。”老夫子冷笑,“可规范不代表划算。这就像去菜市场买菜,明明隔壁摊便宜三块,你还非要多花钱买贵的,还说是讲规矩。”
她忍不住笑了:“那你意思是,我们在主动多交钱?”
“差不多。”他关掉页面,“还有这个——你二叔名下的b公司,持有c公司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但c公司的决策权却归你堂哥。这种模糊持股,很容易被人钻空子。万一哪天他们说股份代持,你要打官司都难。”
她脸色变了:“你是说,家里人可能……”
“我不是怀疑谁。”老夫子打断她,“我只是说,规则不清的地方,迟早会出问题。现在改,是防患于未然。”
她沉默了一会儿,端起茶喝了一口:“那你有办法吗?”
“有。”他说,“但得一步步来。”
他又调出一个界面,系统正在运行“政策匹配引擎”。几秒后,一组新模型生成。
“我们可以设一个控股平台,把所有分散的公司股权收上来,再通过它往下投资。这样一来,控制权集中,财务透明,还能利用国家对中小企业的税收优惠。”
“会不会被查?”
“不会。”他说,“这不是逃税,是合法节税。就像你买衣服,能用优惠券干嘛不用?只要手续齐全,没人能挑刺。”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三层结构图,慢慢点头:“听上去……确实比现在清楚多了。”
“还有现金流的问题。”他继续说,“你们有三家子公司账上有大量闲置资金,但另外两家却经常要借款周转。钱在自家体系里转不动,银行白赚利息,监管也容易盯上。”
“那怎么办?”
“内部拆借备案。”他说,“走正规流程,签协议,定利率,报备税务局。既合规,又能省成本。”
她忽然抬头:“你这些知识,都是从哪儿学的?”
“一部分是以前干过的。”他说,“另一部分……靠工具。”
他没提金手指,只是轻轻点了点屏幕。
陈小姐没再追问。她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关键词,然后说:“我让财务部下午把所有原始凭证送过来。你能帮我们重新梳理一遍吗?”
“可以。”他说,“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以后这种事,别等到火烧眉毛才找我。早点沟通,省得后面补漏。”
她笑了:“行,算我记住了。以后我家的钱袋子,就请你当顾问了。”
“顾问太正式。”他说,“我就当个帮忙的朋友。”
两人正说着,楼下传来钥匙开门声。接着是脚步声,有人进了客厅。
“是我妈。”陈小姐站起身,“她今天回来拿东西。”
她走出去,没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压低声音:“我妈有点传统,不太信外面的人管家里事。待会儿她要是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老夫子点头:“明白。”
片刻后,一位穿藏青色外套的中年女人走上楼。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
“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她看向老夫子。
“是的,妈。”陈小姐说,“他在帮我们看公司账目。”
女人没伸手,也没笑:“哦,又是搞财务的?前年请的那个注册会计师,最后还不是让我们多交了二十万?”
“情况不一样。”陈小姐解释,“这次是他主动提出的方案,还没执行。”
“方案?”女人冷哼一声,“纸上画圈谁不会?真到税务局门口,一句话就能把你问住。”
老夫子坐着没动,语气平静:“您说得对,纸上谈兵没用。所以我建议,先做一次模拟稽查。”
“什么模拟?”
“用现在的账目结构,代入近三年所有申报数据,让系统跑一遍税务风险评估。”他说,“如果没问题,说明现状安全;如果有问题,正好趁早改。”
女人眯起眼:“你能现场做?”
“现在就能。”他打开另一个窗口,导入数据模板,“十分钟出结果。”
她没说话,站在一旁盯着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系统扫描完成,弹出一份报告:共发现三项高危项,七项一般风险。
老夫子指着第一条:“比如这笔关联交易定价,低于市场均价百分之三十,属于典型转让定价风险,一旦被查,补税加罚款可能超过百万。”
女人的脸色变了。
“还有这条——固定资产折旧年限与行业标准不符,涉嫌少提折旧,虚增利润。”
她终于开口:“这个……是我们会计自己定的。”
“他可能是好意。”老夫子说,“想让报表好看点。但报表好看,不如账目安全。”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女人看了看女儿,又看看屏幕,语气缓了下来:“那你……打算怎么改?”
“第一步,调整申报口径。”他说,“第二步,重组架构。第三步,建立内部审计机制。三步走完,至少三年内不会再出大问题。”
她没再反驳,只问了一句:“需要多久?”
“一个月。”他说,“如果配合快,二十天也能搞定。”
女人点点头,转身要走,到门口又停下:“……谢谢你今天来的这一趟。”
门关上了。
陈小姐松了口气:“我妈很少对谁低头。”
“她不是低头。”老夫子合上电脑,“她是看到了风险。”
他喝了口凉掉的茶,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一夜没睡的疲惫还在,但事情一件件推进,反而让人踏实。
“等财务团队来了,你就按这个思路跟他们讲。”陈小姐把打印出来的建议书放进文件夹,“我让他们全听你的。”
老夫子没接话。他看着桌上那份《第一阶段风险规避建议》,纸页边缘有些卷曲,像是被手反复摩挲过。
阳光移到了桌面中央。
他伸手把文件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准备再核对一遍数据模型。
就在这时,楼下又响起门铃声。
陈小姐起身去看,回头说:“应该是财务部的人到了。”
老夫子点点头,手指刚点开系统日志。
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您好,请问是陈小姐家吗?我是新来的财务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