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台右下角的散热口确实只是管路过热，技术人员三分钟内完成检测和降温处理。老夫子站在后台，听完整个汇报，轻轻点了点头，没多说话，只是把耳麦摘下来放在桌上，手指在桌沿敲了两下。
他闭眼靠墙站了不到半分钟，再睁眼时眼神已经清亮。
就在这时候，门被推开一条缝，陈小姐提着一个保温餐盒走了进来。她穿得不算正式，但整洁利落，头发扎成低马尾，脸上没什么妆，却让人觉得精神。
“听说你们从凌晨忙到现在。”她说，声音不高不低，像刚泡开的茶，“饭都没好好吃一口。”
老夫子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她把餐盒放在会议桌一角，打开盖子，一股清淡的米香散出来，“白粥，加点姜丝和小菜，不油腻，好消化。”
大番薯刚好抱着一摞打印稿进来，看见这一幕，脚步当场钉住。他左右看看，悄悄把文件放在角落，转身就要溜。
“大番薯。”老夫子忽然叫住他。
“啊？”他僵住。
“把这些资料按时间顺序重新排一下，发布会后续要用。”
“哦哦好！”大番薯赶紧应声，低头翻纸，耳朵却竖得笔直。
陈小姐没理他，自顾自拿起桌上的ppt打印稿翻看。“这部分逻辑跳得太快，”她指着其中一页，“前面讲完材料创新，直接跳到市场预测，中间缺了个技术转化周期的说明。观众会跟不上。”
老夫子走过去看了一眼，“这部分已经定稿了，而且评审组通过了。”
“我知道它通过了。”她没抬头，笔尖圈出三个数据节点，“但如果我是投资者，看到这里会怀疑：你们是不是把研发周期压缩得太理想？这三个交叉点如果能补一句‘实际测试中已完成三轮迭代’，说服力立刻不一样。”
老夫子盯着那三个圈，沉默两秒，伸手拿过她的笔，在旁边写了个“加案例”。
“你说得对。”他说。
大番薯猛地抬头，差点撞上投影仪支架。
陈小姐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往下翻。老夫子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那你帮我把附录也过一遍？有些图表可能还需要调整。”
“行。”她接过他递来的平板，坐到斜对面的位置，腿并拢，背挺直，像学生上课那样认真。
老夫子坐回主位，打开电脑调出数据流。两人之间没人再说话，只有纸张翻动和键盘敲击的声音。大番薯偷偷看了几眼，最后干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一边啃面包一边看他们俩。
半小时后，他憋不住了，掏出手机发消息给秦先生：“头儿让陈小姐改材料，我没看错吧？这可是连财务总监都被骂哭过的项目简报！”
回信很快弹出来：“正常。人总得有个例外。”
他又打字：“关键是陈小姐改完，头儿真采纳了！还点头了！不是敷衍的那种！”
那边停了几秒，回了个字：“暖。”
大番薯盯着屏幕，喃喃道：“这词用得……还挺准。”
会议室的灯一直亮着。外面走廊的保洁阿姨推着车经过，探头看了看，又默默把清洁时间往后延了半小时。
陈小姐翻完最后一份附录，伸了个懒腰。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玻璃映出屋里的灯光和两个人的影子。
“差不多了。”她说，“剩下的你可以自己微调。”
老夫子正看着她标注的修改建议，听到这话才抬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她站起来收拾自己的包，“就是看你总是一个人扛着，有点心疼。”
老夫子手顿了一下。
“我不是说你要依赖谁。”她语气轻松了些，“就像你说的，系统要稳定，光靠核心算法不行，总得有几个备用模块随时待命。”
老夫子忽然笑了下，“所以你现在是冗余备份？”
“不然呢？”她歪头看他一眼，“还能当主控芯片吗？”
“主控芯片温度太高，容易过载。”他说，“备份模块反而更关键。”
两人对视一秒，都笑了。
这时大番薯在门口咳嗽两声，“那个……头儿，安保说十一点大楼要锁门，让我提醒你们别忘关灯。”
“知道了。”老夫子看了眼时间，“你先回去吧，明天还有值班。”
“哎好！”大番薯如蒙大赦，抓起包就往外跑，临出门还不忘回头比了个“oK”。
门关上后，屋里安静下来。
陈小姐拎起空餐盒，轻声说：“我该走了。”
老夫子站起来送她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谢谢你……不只是这顿饭。”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我一直以为，只要把事情做对就够了。”他说，“结果发现，有人愿意陪你把事情做完，才是最难的。”
陈小姐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那下次别等到最后一刻才让人进场。”
“不会了。”他认真说，“下次，我提前给你权限。”
她点点头，转身走向电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音清脆，一步一步远去。
老夫子站在原地，直到听见电梯“叮”的一声关门，才回到座位。
他打开新文档，标题输入四个字：“明日预案”。屏幕右下角，金手指界面悄然弹出一行提示：
【两人关系将更进一步】
他看了一眼，没有关闭，也没有回应，而是继续敲下第一段内容。
数据流在后台持续滚动，监控画面显示各系统运行平稳。他在第三页插入一张新的趋势图，又删掉两句冗余描述，动作干脆利落。
电话突然响了一声，是内部短讯。
他点开，是大番薯发来的表情包：一颗土豆戴着墨镜，手里举着“今日最佳助攻”牌子。
老夫子嘴角抽了抽，回了个“滚”。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明天早餐记得带包子。”
刚发出去，邮箱提示音响起。一封新邮件来自行政部，主题是《关于陈小姐临时调入项目支持组的申请》。
他点开附件，看到审批栏里自己的名字已经被勾选确认，备注写着：“即日起参与资料整合与对外沟通辅助工作。”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鼠标移向“回复”按钮。
就在点击前，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抬头，看见陈小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纸质文件。
“忘了交给你。”她说，“这是刚才改的版本，我打了星号的是重点调整项。”
老夫子接过文件，指尖碰到她手背的一瞬间，两人都没说话。
“还有事？”他问。
“没了。”她摇头，“就是怕你半夜想起来要查，找不到原件。”
说完她转身离开，这次没再回头。
老夫子拿着文件坐回椅子，翻开第一页，发现她在页脚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他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很久，终于把邮箱的回复删掉，只留下一句草稿：
“同意，长期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