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朝林风走来,脚步不紧不慢。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看不出情绪。
林风没动。他坐在岩石上,手搭在剑柄,掌心微微出汗。铜牌还在怀里,贴着胸口,温热的。刚才那一阵嗡鸣只有他知道,指针死死指向西北,就是赵九站的位置。
谢晓峰站在东侧第三块青石旁,背对着火堆,面朝外围。他没有看赵九,可肩膀绷着,像是随时会出拳。
赵九走到离林风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他笑了笑,说:“你盯了我一晚上,总该有个说法吧?”
林风抬头看他,“你袖子里的东西,烧干净了吗?”
赵九脸色微变,左手不动,右手却慢慢垂到了腰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说。
林风站起身,把剑从鞘里抽出半寸。银光顺着剑身流下来,在地上划出一道细线。他盯着那道光,说:“昨夜树下的灰,带着腥味。你撒的是蛊烟,不是安神香。”
赵九没答话。
林风继续说:“每当有人吵起来,你袖口就冒黑气。它飘进耳朵,钻进鼻子,让人发狂。你以为没人看得见?”
人群开始骚动。几个靠得近的武者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全落在赵九身上。
赵九冷笑一声,“凭这点东西就想定我的罪?你有证据吗?”
林风没说话,从怀里掏出那撮灰烬,摊在掌心。他运起一丝真气,掌中忽然燃起一簇银焰。火焰不高,却照得四周一片亮。
火光里浮现出三段画面——
第一次是少林弟子和武当四师兄争执时,赵九站在树后,指尖轻弹;
第二次是两名散修扭打,他的袖口正对着两人;
第三次是他低头整理腰带,而地上的灰烬正被风吹成一个小圈。
画面一闪即灭。
现场静了下来。
有人低声说:“这是……回溯之术?”
赵九眼神变了。他猛地后退一步,右脚在地上一蹬,身形骤然拔起,直冲营地外的黑暗。
林风早有准备。他手中长剑未出鞘,只将剑尖点地,十三颗明珠同时亮起。一股无形剑意横扫全场,所有人感到呼吸一滞,连心跳都慢了一拍。
那是夺命十三剑的杀意,锁住了每一寸空气。
赵九刚跃到半空,突然觉得背上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他强行扭身,想往西边林子逃,可还没落地,眼前人影一闪。
谢晓峰已经挡在他前方。
双掌平推,太极劲如网铺开。赵九撞上去,像是撞上一面软墙,整个人被弹回地面,摔得尘土飞扬。
他挣扎着要爬起,林风的剑鞘已挑上他左腕。袖子翻卷,露出一段小臂——那里缠着一圈黑雾,像活物一样蠕动,遇风便涨。
“这就是你的帮手?”林风声音冷,“靠这种东西挑拨我们自相残杀?”
赵九咬牙,右手突然抽出铁剑,反手劈向林风面门。剑未到,一股腐臭扑面而来。
林风侧身避过,剑鞘顺势敲在他肩井穴。赵九手臂一麻,兵器脱手。谢晓峰趁机欺近,两指一夹,封住他背后三处大穴。
赵九瘫倒在地,嘴还在动:“你们……拦不住它的……它马上就会出来……你们都会死……”
林风蹲下,盯着他的眼睛,“它是谁?裂缝里的东西?”
赵九嘴角抽了抽,没回答。
林风也不再问。他站起身,把铜牌收回怀里,然后举起手中的剑,让所有人都看见那团缠绕不散的黑雾。
“你们看到了。”他说,“这不是内斗,也不是误会。是我们中间混进了敌人派来的棋子。它不想打,只想让我们自己先乱起来。”
人群中有人握紧了刀柄。
一名峨眉女弟子走上前,指着赵九骂:“你害我们差点动手,你还敢站在这里装无辜?要不是林少侠发现得早,我们现在已经在互相砍杀了!”
武当少年也站了出来,一拳砸在地上,“我昨天骂她是被人操控的,我道歉。但我更恨这个躲在后面放毒的人!”
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有人喊“杀了他”,有人主张关押审问,声音越吵越大。
林风抬手,压下喧哗。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说,“只要我们还怀疑彼此,这种事就会再来。它不怕我们强,就怕我们团结。”
谢晓峰走到他身边,面向众人说道:“我年轻时也走过弯路。以为独善其身就能守住道义。但现在我知道,真正的江湖,不在山头门派,而在人心齐不齐。”
他顿了顿,看向林风,“这一战,不是为了哪个门派,是为了我们所有人能活着回去。”
人群安静了几息。
然后,不知是谁先拔出了剑。
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
不到片刻,几十件兵刃全部出鞘,寒光映着火光,照得营地一片雪亮。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围成一圈,把赵九围在中央,把林风和谢晓峰护在身后。
一名老镖师走上前,把腰间的酒壶递给林风,“小子,这酒给你。咱们信你。”
林风接过,喝了一口。烈酒呛得他咳嗽两声,眼角有点发热。
他把酒壶递还,刚要开口,忽然察觉不对。
怀里的铜牌又热了。
不是震动,是发烫,像被火烧过一样。
他立刻低头去摸,手指刚碰到铜牌,就听见谢晓峰低声道:“他嘴里有东西。”
林风猛地抬头。
只见赵九躺在地上,嘴唇正微微张开,舌尖顶着一颗黑色小丸,眼看就要咽下去。
林风一步跨到他面前,伸手去抠他嘴。赵九猛地咬牙,想要合拢下巴。林风用力掰开他的 jaw,硬生生把那颗黑丸夹了出来。
黑丸落在地上,发出“滋”的一声,冒出一股青烟,瞬间腐蚀出一个小坑。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林风盯着那坑,脸色沉了下来。
这毒不止能毁肉,还能破真气。如果让他吞下去,可能当场爆体,连尸体都留不下。
他蹲着没动,看着赵九的眼睛,“你想死?还是怕说出来?”
赵九闭上眼,不再回应。
林风站起身,对旁边一名少林僧人说:“把他经脉封住,押进地牢。不准任何人探视。”
僧人点头,提起赵九就走。
人群渐渐散开,各自回到岗位。但气氛不一样了。没人再交头接耳,也没人独自练剑。大家靠得更近,守望相助。
林风走到高岩下,重新坐下。谢晓峰站在他身旁,望着远处的裂缝。
“你觉得他真是一个人来的?”谢晓峰问。
林风摇头,“一个棋子背后,总有下棋的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风没答。他把手放在剑上,十三颗明珠冷冷泛光。夜风吹过来,带着焦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
他忽然想起白天教那些人练剑时的情景。
一个武当弟子说:“这剑意怎么像星星转?”
那时他还笑,现在明白了——十七剑本就是借星轨之势而成。
系统虽然还在休眠,但他感觉到,融合点数多了三点。
来自群体共鸣,来自谢晓峰的那一段剑意分享,也来自此刻无数人共同升起的战意。
他闭上眼,调息片刻。体内真气流动比之前顺畅了些,剑意不再锋利刺骨,而是圆融了许多。
谢晓峰看了他一眼,“你在恢复?”
“一点点。”林风睁开眼,“只要他们愿意练,我就还能教。”
“那接下来呢?”
林风站起身,看向营地中央那堆篝火。火焰跳动,映出一张张坚定的脸。
“接下来。”他说,“我们等下一个来的。”
他握紧剑,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