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靠在冰窟的岩壁上,背脊贴着寒石,冷意直透骨髓。他动不了,也不敢动。全身经脉像是被碾碎后又冻住,稍一运气,肋下便如刀割般撕裂开来。黑鱼皮鞘横在膝上,剑身毫无反应,仿佛已经不认得主人。
他闭了闭眼,喉咙里还残留着血气。指尖微微抽搐,终于抬了起来,蘸着嘴角淌下的血,在脚边那片寒玉残片上画了一道弧线。又一道,交错成半圆。阴阳未满,却已有微弱气流在指间盘旋。
系统提示浮现在意识深处:“检测到‘圣火令医术’与‘纯阳无极功’可融合疗伤,是否启动?”
“是。”他声音哑得不像话。
两股气息从记忆深处涌出——一边是焚尽八荒的烈焰,另一边是绵延不绝的暖流。刚与柔,毁与生,本不该共存。可他知道,若不拼这一把,明天就没人替他收尸。
他将指尖按进寒玉裂缝,借着残存的剑意引动太极轮转之意,缓缓催动两股真元交汇。圣火令的气息先动,如野马脱缰,直冲断裂的经络。那一瞬,像是有人拿火钳捅进血管,烧得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混着血水往下淌。
但他没叫。
反而笑了下,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十四剑都还没练成……死在这儿,太丢人。”
火势蔓延,灼烧腐脉,把淤塞的死气一寸寸烤干。紧接着,纯阳无极功如春雨落地,润入焦土,催生新脉。断裂处开始黏合,像粗陶匠人用泥浆补碗,歪歪扭扭,却终究连上了。
他靠着这股劲,硬是让丹田内浮起一个模糊的阴阳旋涡。虽转得滞涩,但总算稳住了心脉。
正运转间,头顶冰层传来几声闷响。
接着是一阵碎裂声,雪沫簌簌落下。一人破冰而入,披着武当灰袍,脸上结着霜花,手里紧攥一根紫竹筒。
“林兄!”那人喘着气,“宋大侠让我送来急信,说张四爷……被人掳走了!”
林风没睁眼,只抬起右手,一缕细若游丝的剑气弹出,挑开竹筒封口。信纸飘起,悬在半空。
系统自动扫描,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张松溪被囚于鬼见愁峡谷,时限七日。”
那人等着回应,冻得手指发僵。
林风仍闭着眼,呼吸平稳了些。片刻后,他忽然咬牙,强行中断调息,以十五剑残式护住心脉,猛地站起身。动作牵动旧伤,喉头一甜,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看向那弟子,语气平静:“回禀宋大侠,三日内,必有回音。”
说完,挥了挥手。
那人一愣,还想说什么,却被一股柔和掌风轻轻推出洞外,身后的冰屑簌簌落下,重新封住了入口。
林风站着没动,肩膀却已微微颤抖。刚才那一战,几乎耗尽了刚聚起的力气。他慢慢弯腰,扶住膝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滴血的手掌。
“三日……”他喃喃,“我给你五天。”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些灰白色的粉末,泛着微红光泽——斩蛟时取下的蛟角粉。这是欧阳明日教他的法子:以烈性之物激发潜能,短时间催愈经脉接口,代价是伤上加伤,甚至可能折寿。
他不在乎。
将粉末倒入口中,又逼出一丝圣火令的气息,两者相激,腹中顿时如炉火炸开。他盘膝坐下,双掌贴地,运起纯阳无极功,引导热流游走四肢百骸。
火焰般的痛楚顺着脊椎窜上头顶,他咬住手臂,硬生生忍住嘶吼。
经络在烧,在接,在重生。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缕晨光从冰层缝隙刺入,落在他肩头。他缓缓抬头,额前湿发已被冻住,脸上血污混着汗水,却有一股沉静压住了所有狼狈。
他伸手握住黑鱼皮鞘。
这一次,剑身轻轻震了一下。
他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脚步还有些虚,但已能发力。活动双臂,肩井、曲池、天宗各穴虽仍有胀痛,却不影响出剑。
他又取出一块寒玉碎片,放在掌心,凝神感应。片刻后,指尖微动,一道极淡的剑气掠过,将碎片削去一角。
“行了。”他说。
虽只有三成功力,但足够赶路,也足够杀人。
他整了整衣袍,把黑鱼皮鞘绑紧,转身朝洞口走去。一路上踩碎薄冰,脚步声在空寂的冰窟中回荡。
走出洞口时,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咸腥与凉意。远处浪涛翻滚,天边泛白,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他站在崖边,望向东南方。
鬼见愁峡谷,隔着一片怒海。
换作从前,他或许会等完全恢复再动身。但现在不行。张松溪是武当智核,若落入敌手,牵连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江湖布局。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铜牌残片,背面刻着“天魔引魂”四字。这是上次在武当山捡到的,一直没扔。如今看来,这条线,早就在往那边绕了。
“柳生背后的人,盯上武当很久了。”他低声说。
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却不动。
片刻后,他解下腰间水囊,喝了一口,又取出半块干饼啃了几口。动作利落,像个常年奔波的旅人,而不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重伤者。
他把剩下的饼收好,拍了拍灰,自言自语:“救人如救火,可我也不是圣人,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这话听着像玩笑,可他自己知道,这是实话。
他最后看了眼冰窟,那里还留着他昨夜呕出的血迹,和半截烧焦的经脉残渣。没人会来清理,也不需要清理。
那是他活下来的证据。
他转身,沿着崖壁小道下行,步伐稳健,偶有踉跄,也很快调整过来。
走到岸边,一艘小渔船静静停着,是他之前藏下的。船上备着干柴、火石、淡水和一张旧渔网。他跳上去,解开缆绳,拿起船桨。
桨划入水中,船身缓缓离岸。
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冰火岛,晨雾缭绕,山影朦胧。
然后低下头,用力划桨。
海面波光粼粼,映着他染血的衣角和手中微微发亮的黑鱼皮鞘。
船行数丈,他忽然停下,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一块温热的玉符——是临走前,那名武当弟子悄悄塞进他包袱里的。上面刻着“平安”二字,字迹稚嫩,像是年轻弟子亲手所刻。
他盯着看了两秒,没说话,轻轻放回怀里。
重新握紧船桨,用力一划。
船头破浪前行,投向远方汹涌的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