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深处的嗡鸣越来越响,像是有把锈蚀的刀在骨头缝里来回拉扯。林风没动,右手还搭在玄铁重剑的剑柄上,左手却已悄悄滑到了腰间的细绳——那根染过血、能感应无形痕迹的玩意儿还在袖子里卷着,但他现在顾不上它。
他盯着地面上那道越裂越宽的黑缝,泥土像被什么东西从底下撑开,一寸寸翻卷起来,露出下面湿冷的暗褐色。一股气味钻上来,不是血腥,也不是腐臭,倒像是旧庙里烧剩下的香灰混着铁器生锈的味道,闻多了脑袋发沉。
然后,那团黑气冒了出来。
一开始只是缕缕烟丝,贴着地面爬行,碰到草根就让草叶瞬间枯黄卷曲。可眨眼工夫,那些烟就聚成了人形轮廓,再一凝,竟浮出一张女人的脸——眉心一点朱砂,眼角斜飞入鬓,嘴唇却漆黑如墨。
“玉罗刹?”林风低声说了两个字,语气不像惊讶,反倒有点无奈,“你这都死了几回了,怎么跟街口卖炊饼的老王一样,赶都赶不走?”
那张脸没回应,只是猛地张嘴,发出一声尖啸。声音不像是从喉咙里出来的,更像是直接撞进耳膜,震得他后槽牙发酸。与此同时,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粘稠,仿佛走进了刚熬好的麦芽糖锅里,每吸一口气都要费劲撕扯。
林风皱了下眉,抬手抹了把脸,像是要擦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他知道这不是幻觉,是魔气在勾人心底的旧事——上辈子熬夜改ppt到凌晨三点的绝望,穿过来第一天被人追杀时踩进泥坑的狼狈,还有前两天一剑劈死那个想偷袭上官燕的小太监时,对方临死前瞪大的眼睛……
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本来早该压下去了,此刻却被这股邪气一股脑掀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烦不烦?谁还没点破事啊。”
话音落下,他忽然闭眼,呼吸慢了半拍。
下一瞬,体内真气顺着一条古怪的路线转了一圈——先是沿着任脉下沉至丹田,又绕了个太极似的弧线往上提,最后停在胸口不动。这是谢晓峰教他的法子,说是“心不定时,先别管剑,先把气当成邻居吵架听个热闹”。
果然,那股乱窜的记忆流一下子弱了几分。
他睁开眼,抬脚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踩在裂缝边缘。玄铁重剑顺势抽出,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剑锋朝下,指向那张扭曲的脸。
“我不跟你废话。”他说,“你要报仇找燕十三去,他人早躺棺材里了,你要非得闹,我帮你捎个信儿也行。但你现在这副德行,说白了就是赖着不走的怨气包,连个完整魂都没有,装什么大尾巴狼?”
那张脸剧烈抖动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黑气猛地膨胀,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双手高举,做出扑击姿态。
林风没等她出手,抢先一步拧身旋剑。
这一剑没有凌厉的破空声,也不带杀意,反而有种奇怪的节奏感,像是清晨扫地的老道人在挥帚,一下一下,不急不躁。但剑气所过之处,黑气就像遇到阳光的霜露,悄无声息地消散。
系统提示跳了出来:“检测到高浓度魔教残息,建议启用已融合《静心咒》之力。”
他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提醒我?刚才追剑影的时候咋不说话?”
嘴上抱怨着,手上却不耽误事。他把《静心咒》的运功法门和夺命十五剑的第一式糅在一起,剑势不变,内力却换了路子——原本刚猛无俦的剑意,硬生生被他调出了几分安抚小孩睡觉的温柔劲儿。
剑光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边,照在那张脸上。
“啊——!”
惨叫响起,不再是那种刺耳的尖叫,而是带着痛苦和不甘的嘶吼:“你们……谁都别想清净!只要江湖还在,恩怨不死,我就还能回来!”
林风一边继续推荐,一边冷笑:“说得好像你能订江湖月刊似的。再说,你真以为自己多重要?你不就是个被人当枪使的倒霉蛋吗?幕后那位到现在都没露脸,你在这儿演独角戏给谁看?”
黑气剧烈翻滚,试图凝聚成新的形态,可每次刚成型就被那层金光削去一角。到最后,整团魔气缩成拳头大小的一团,悬浮在半空,微微颤动,像颗快要熄灭的炭火。
“你不明白……”那声音已经虚弱得几乎听不清,“我不是……一个人……我是所有不甘心的集合……”
林风收住剑势,喘了口气,额角渗出些汗珠。这一招耗神不小,尤其是要把杀伐之气转化成净化之力,等于逼着一头猛虎去绣花。
“我明白得很。”他擦了擦汗,“你不甘心,燕十三不甘心,慕容秋荻不甘心,连张三丰练太极的时候都说自己年轻时太要强。可人都得认命,要不然干嘛要有‘放下’这两个字?”
说完,他双手握剑,将最后一丝剑意灌注其中。
剑光由金转白,再化作青莲色,轻轻落向那团残存魔气。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炫目的光芒。那团黑气只是轻轻一颤,随即像风吹沙画般散开,随风飘远,再也聚不起来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连风都停了片刻。
林风站在原地,剑尖点地,等着看还有什么花样。等了足足半盏茶功夫,啥也没发生。地上那道裂缝也不再扩张,边缘开始缓缓合拢,像是从未裂开过。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收剑,忽然发现脚下泥土有些异样。
蹲下身扒拉两下,一块巴掌大的青铜板露了出来。表面布满铜绿,边缘刻着繁复纹路,中间两个字清晰可见——**剑冢**。
他盯着那俩字看了会儿,伸手想去拿。
手指刚触到冰凉的铜面,系统立刻弹出提示:“检测到上古封印遗物,是否拾取?”
他收回手,没急着确认。
反而抽出剑来,用剑尖轻轻点了点青铜板的四个角。每点一下,板子都微微震动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确定没危险后,他才把它翻了过来。
背面果然有东西——是一幅极细的刻痕地图,线条弯弯曲曲,终点标了个小山形符号,旁边还有几个小字:**西岭·断龙谷**。
系统又跳了条消息:“彻底清除魔教余孽,奖励2000融合点。”
他瞄了眼数字,嘴角抽了抽:“两千?就这么点?你知道我刚才那一剑多费脑子吗?精神劳动都不值钱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把青铜板小心折了层油纸裹好,塞进怀里。动作利索,像是怕它突然炸开。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抬头望了眼西方天际。
那道紫薇软剑的虚影早已不见,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牵引感,像蛛丝挂在脸上,轻得几乎察觉不到。
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板,又握了握肩上的重剑。
风又起来了,吹得衣袍鼓荡。
他站着没动,目光落在前方某处虚空,像是在等下一个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