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踩碎的屋瓦还在往下掉,几片残角砸在墙根发出闷响。他没回头,也没停步,黑剑拖在身后,剑尖划过青砖,留下一道湿漉漉的血痕。
风从东南方向吹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气,像是陈年铁锈混着烂草堆的味道。他鼻翼动了动,这味儿不新鲜,二十年前在昆仑山脚下闻过一次——那夜火光冲天,满地尸体都被人翻过,脖颈朝上,脸朝下,后颈上全印着同一个标记。
他猛地转身,跃回宫墙高处,目光扫向那片“玉”字尸阵。刚才忙着赶路,没顾上看清每具尸体的细节。现在离得远了,反倒看得清楚些。
他咬牙提气,右臂一震,残存的剑气自掌心喷出,呈扇形扫过尸堆。血污被掀开,露出底下几具死士后颈的皮肤。其中一人,脖根处赫然纹着一个扭曲图腾:蛇头盘绕骷髅,眼窝里还嵌着半圈锯齿状符文。
林风瞳孔一缩。
就是它。
当年江湖传言,昆仑派掌门临死前用血在地上写了三个字:“赤鳞门”。第二天,整座山门被雪埋了七天,等官府派人去收尸时,发现所有尸体都被摆成了这个图案——蛇啃骨头,缠成个圆。
他脑中嗡地一声,像是有人拿锤子敲了下后脑勺。记忆断层的地方突然裂开一道缝,漏出点光。
那时他还小,跟着师父住在山后一间茅屋里。某天夜里,师父浑身是血地回来,手里攥着半块断剑,嘴里反复念叨一句话:“……燕家的人,不能信……魔教的东西,碰不得……”话没说完就倒下了,再也没醒。
他一直以为师父是跟人比武输了,死于旧伤复发。没人告诉他真相,也没人提起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想来,那些回避的眼神、师叔们半夜压低声音的争吵、还有藏在柜底烧了一半的名册……都不是巧合。
他低头看着自己握剑的手,指节发白,虎口裂口又渗出血来。系统界面忽然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高阶邪教印记,与宿主过往经历存在关联性共鸣,是否消耗100融合点激活‘追踪术’?】
他愣了一下,随机冷笑:“我倒是忘了,你这破系统还会讲情怀。”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在意识里点了确认。
眼前瞬间浮起一道幽蓝色光点,像萤火虫似的悬在半空,然后笔直射向钟鼓楼方向。那光不亮,也不晃,稳稳地指向前方,仿佛早就等着他来问这一句。
林风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臂伤口崩开不说,经脉里的寒毒也开始往胸口爬,肋骨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拉扯。他不敢运真气,只能靠腿力撑着往前挪。
中途路过一处石阶,地面湿漉漉的,泛着微绿光泽。他停下脚步,剑尖轻轻一点,那水渍立刻冒起黄烟,气味冲鼻。
【警告:腐心液残留,接触可致皮肉溃烂,建议绕行】
“还挺会玩阴的。”他嘟囔一句,改道踩上旁边矮墙,借力跃过三丈距离。
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赶紧把黑剑插进砖缝撑住身体,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脑子里的画面又闪了出来——不是完整的,是一块一块的碎片。
师父躺在地上,手里抓着那半块剑佩,眼神涣散,嘴唇颤动。他扑过去喊人,却被一脚踹开。接着是一道紫影从屋外掠入,披着宽大斗篷,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冷得像冰潭。
那人弯腰捡起掉落的剑柄,说了句什么,声音很轻,但他听清了:
“燕十三,你不该活下来。”
然后她抬手,一道红光闪过,师父的胸口多了个洞。
林风猛地甩头,把画面甩出去。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混着血水滴在肩头。
“燕十三?”他低声自语,“谁是燕十三?我姓林,打从记事起就叫林风……”
可偏偏,每次系统提示融合功法时,总会冒出这个名字:【融合夺命十三剑残篇,当前持有者:燕十三】。
他一直当这是系统乱码,懒得管。现在看来,怕是早就埋了线,就等着今天扯出来。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钟鼓楼已在百步之外。朱漆大门半开,里面黑乎乎的,连守夜的灯笼都没点一盏。按理说禁军该有人轮值,可此刻鸦雀无声,连风刮过檐角的声音都听得见。
他停下脚步,盘膝坐下,把黑剑插在身前。十息之内,强行压下体内乱窜的寒流。这不是疗伤,是止血式的镇压,靠意志硬顶着不让真气崩盘。
做完这些,他刚要起身,忽听楼上有人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像丝绸撕开,又像猫爪挠过铜铃。
“燕十三,”那声音慢悠悠地说,“你还记得你师父是怎么死的吗?”
林风霍然抬头。
楼檐一角,一抹紫色一闪而过。那颜色太熟了——和死士刀柄上的图腾同源,也和他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女人披风一模一样。
他没动,只是握紧了剑柄。
“我不姓燕。”他说,“我叫林风,师父是个老实人,死得不明不白。但现在,我要让他死得值。”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起,踏碎两层屋瓦,直扑钟鼓楼顶层。
黑剑在前,剑尖冰晶微微发亮,映出那扇半开的朱门。门缝里,似乎有个人影站着,背对着他,长发垂至腰际,肩头搭着一条绣满蛇纹的紫巾。
他冲到门前,一脚踹开木门。
门后没人。
只有墙上挂着一面铜镜,镜面布满裂痕,中央刻着一个熟悉的图腾——蛇首缠骷髅,眼窝里多了一行小字:
“归来者,当以血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