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左臂一抽,那红斑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咬了一口,猛地缩进皮肉深处。他低头看了眼,没再理会,转而盯住地上那截断臂。
黑剑还插在石缝里,剑身微颤,像是在提醒他还不能松劲。他伸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拔,顺势蹲下,剑尖轻轻挑起机械臂的断口。
金属冷光泛着青灰,齿轮还在微微转动,像是一颗不肯停跳的心脏。细看之下,接缝处有层淡紫色雾气缓缓渗出,碰到石面便发出轻微“嗤”声,留下几点焦痕。
“这玩意儿还没死透。”林风低声说。
上官燕站到他身旁,袖口一抖,凤血剑无声出鞘半寸。她没说话,只是将剑身压低,一道寒气顺着剑刃蔓延而出,贴着地面卷向那截残肢。雾气遇冷凝滞,齿轮转速也慢了下来。
谢晓峰站在原地,木剑拄地,目光落在金轮法王身上。那人靠墙坐着,右臂撑地,胸口塌陷一块,呼吸断断续续,可嘴角仍翘着,像是在笑一场没人看得懂的戏。
林风深吸一口气,把系统护盾收进指尖,黑剑凝聚一线剑气,细如发丝,沿着义肢接缝缓缓切入。他动作极稳,每进一分都停顿片刻,防着里面藏了自毁机关。
咔哒。
一声轻响,外壳裂开一道缝。他停下,等了三息,确认无异动,才继续推进。
一层、两层、三层……金属壳片被逐片剥离,露出内里密布的铜管与磁核。最中心那枚核桃大小的晶石正微微震颤,散发出不规则的波动。
“难怪刚才毒雾能自己动。”林风喃喃,“它在收集数据。”
上官燕眯眼:“谁的数据?”
“我们的。”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招式、内力运行路线、反应速度——全都被记下来了。”
话音刚落,晶石突然一亮。林风手腕一翻,黑剑横扫,将整个磁核从基座上削了下来。断裂处喷出一股紫烟,但已被提前冻结,碎成粉末洒落。
他这才松了口气,用剑尖拨开最后一层防护罩。里面藏着一块巴掌大的金属板,表面刻着几行小字。
“天皇三十年制。”
林风念出来时,自己先愣了一下。这不是中原年号,也不是西域文字。但他认得这种字体——飞鹰堡那次混战,缴获的一批倭寇火铳上就有类似的铭文。
“东瀛来的?”上官燕皱眉。
“不止。”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人手持长剑缓步走来。蓝布包头,腰束麻绳,身形挺拔如松。七星剑未出鞘,可每走一步,剑柄就轻轻震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俞莲舟。
他走到残肢前蹲下,伸手轻抚金属板,指腹摩挲过那些刻痕。片刻后,他抬头:“伊贺派的‘影铁’,掺了唐门独门淬火药。这两样东西,一个在东瀛深山,一个在川南秘谷,按理说八百年都碰不上一面。”
林风看向他:“现在它们焊在一起了。”
“而且焊得挺巧。”俞莲舟冷笑,“锁簧用了唐门第三代机关图的变体,但触发机制改成了忍者暗器的脉冲式——动手的人,要么偷看过唐门图纸,要么……就是唐门自己人干的。”
空气静了一瞬。
林风没接话,只把注意力转回那块晶石。核心虽被取出,可底部还卡着个东西——半块玉佩,嵌在夹层里,像是故意藏进去的。
他试着用剑尖撬,刚一碰,晶石残余的能量场就嗡鸣起来,玉佩边缘泛起微弱红光。
“别硬来。”谢晓峰忽然开口,“它怕热。”
林风一顿:“什么意思?”
“刚才你们用寒气压制齿轮,它就没反抗。这东西设计时,就怕极寒。”谢晓峰抬起木剑,虚点空中,一丝柔韧气流缓缓成型,绕着玉佩外围流转,形成一道无形屏障。
林风会意,改用凤血剑意凝出寒霜细丝,缠住玉佩两侧,一点点剥离磁力吸附。随着温度持续下降,红光渐渐熄灭。
咔。
一声轻响,玉佩脱落。
他拾起一看,青玉质地,断口参差,显然是被人掰开的。正面无纹,背面却浮着细密金丝篆文,写着八个字:
**子午闭宫,乾位启钥。**
林风盯着那行字,总觉得在哪见过类似的格式。一时又想不起。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道,错落有致,像是踩着某种节拍。
所有人警觉抬头。
脚步声却戛然而止。
下一瞬,一道苍老的声音凭空响起,仿佛从四壁渗透而出:
“这块玉,是二十年前紫禁城外,我亲手交给那个人的。”
是张三丰。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钟鸣山谷。
林风握紧玉佩:“您认识它?”
“认识。”那声音顿了顿,“当年有个太监,半夜翻墙出宫,怀里揣的就是这么一块。他说皇帝要杀他,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皇宫底下,有条路,通向一座坟。”
谢晓峰眉头微动:“坟?”
“埋的不是死人。”张三丰道,“是活人。一群练失败的‘龙象功’试验品。他们被封在地宫,靠机械维持心跳,脑子还能动,嘴却被缝上了。”
林风心头一震:“金轮法王……也是其中之一?”
“他是领头的。”张三丰声音低了几分,“本该死在昆仑雪崩里,结果被人挖出来,接上这副胳膊,灌进毒蛊,当成信使养着。每一次行动,都是别人写好的剧本。”
俞莲舟冷哼:“所以他是傀儡?”
“一半是。”张三丰道,“另一半,是他自己不愿死。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想完成那个任务——把钥匙送到指定地点。”
“钥匙?”林风举起玉佩,“就这个?”
“这只是半块。”张三丰说,“另一块,在月圆之夜,紫禁之巅,等着它。”
话音落下,四周重归寂静。
林风低头看着手中玉佩,忽然觉得它沉了不少。
上官燕靠近一步,压低声音:“你是说,有人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连金轮法王的败退,都在计划里?”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宁可断臂也不毁掉这东西?”林风苦笑,“他不是输给我们,是按时交货了。”
谢晓峰静静站着,忽然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风没回答。他把玉佩攥进掌心,感受着那股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
他知道答案。
但他们还没准备好。
俞莲舟收剑入鞘:“我要回武当一趟。这事牵扯太大,不能瞒着师尊。”
“去吧。”林风点头,“顺便查查唐门最近有没有失窃记录。”
“我会问。”俞莲舟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还有件事——你们发现没有,这玉佩上的字,是金丝嵌的,但工艺不对。”
“哪不对?”
“金丝本该平铺,可这里有些地方凸起来了,像是后来补的。”他指着其中一个字的转折处,“像是有人改过内容。”
林风心头一跳。
他再次翻过玉佩,凑近细看。
果然,有几笔金丝颜色略深,接口生硬。
原本的字迹,可能不是“乾位启钥”。
那是谁改的?
为了什么?
他正想着,忽觉左臂一热。
蝶形红斑又开始跳动了,这次节奏不同,一下、两下、三下,像是在回应某种信号。
他猛地抬头,望向密道深处。
那里依旧漆黑一片,可他分明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