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起,船头金光一颤。
林风猛地睁开眼,眼皮像被砂纸磨过,可他顾不上揉。三道火光在雾中炸开,划出弧线直扑而来,空气里瞬间卷着焦糊味和铁锈似的震劲。他没时间想,丹田里那点残存真气被硬生生扯动,谢晓峰香囊贴在胸口,嗡的一声,像是被人敲了下铜钟。
【火炮锁定!启动“剑气护体”需瞬时输出三千内力】
系统红字一闪而没,林风咬住后槽牙,舌尖抵上颚,一股腥甜涌上来。他把这股血气往下压,逼着经脉里的热流往手臂冲。长剑横在胸前,剑身轻颤,淡金色的光从刃口漫开,转眼撑起半球形罩子。
轰!第一枚炮弹撞上光膜,炸得海面翻腾,浪头拍到船舷,溅了上官燕一身湿。
第二枚紧随其后,在空中爆开,碎片擦着护罩边缘飞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第三枚砸在正前方,冲击波推得小船原地打转,林风膝盖一软,差点跪倒,硬是用剑尖杵地撑住。喉头又是一甜,他张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正好落在船板裂缝旁。
“她在试我还能撑几下。”他喘着说,手指攥紧剑柄,指节泛白。
上官燕已经站到了他身后半步,手按在凤血剑上,目光穿过雾气,盯着那艘缓缓现身的战船。船头雕着一头黑鸦,双翅收拢,嘴喙裂开一道缝,像是笑,又像是咬住了什么。
“左边吃水深。”她忽然说,“锚链绷得太紧。”
林风侧头看了她一眼,两人没多话,但他懂了。他故意把护体剑气往右偏了一寸,左舷的光晕弱了半分。
敌舰甲板上传来一声冷笑:“果然是个半吊子。”
慕容秋荻站在船楼高处,披着墨色斗篷,袖口绣着银线缠枝莲。她抬手一挥,身后两侧暗舱门拉开,数十名弩手列阵而出,箭头泛蓝,显然是淬了毒。
“再射。”她说。
弓弦刚响,上官燕已跃起。
她没走水面,而是踩着自家船帆的边沿借力,身形如燕掠空。凤血剑出鞘不过三寸,却已有热浪扑面。她人在半空,剑意已锁住左舷主锚链。
那一瞬,剑身竟泛起赤金纹路,像是有火在内部流动。
“凤翼天翔!”
剑锋斜斩而下,不带多少花哨,就是直劈。可那一斩落下的轨迹,竟让空气微微扭曲,仿佛整片海域都屏了口气。
咔——
精铁铸成的锚链从中断裂,断口平整如镜。战船顿时向左倾斜,幅度不大,但足够让弩阵乱了阵脚。前排三人收势不住,连人带弓滑向船帮,有个反应快的死死抱住桅杆,指甲崩断都没松手。
敌舰晃了两下,稳住。
林风趁机调息,把散掉的真气重新聚拢。护体光罩缩回贴身一层,省力不少。他抬头看向对面船楼,正好对上慕容秋荻的眼睛。
她没怒,反而笑了。
“燕十三当年创出十四剑时,我就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杀招,是懂剑的人还在往前走。”她慢悠悠从怀中抽出一卷古旧剑谱,封面四个大字——夺命十五剑。
剑谱一展,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不是风,也不是冷,而是像有人拿冰针扎进脑仁。林风体内十四剑的真气突然躁动起来,顺着经脉乱窜,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检测到夺命十五剑原始剑意,可尝试融合,成功率40%,失败将引发经脉逆冲】
系统提示跳出来,林风盯着那行字,心跳快了一拍。
他知道这机会多难得。要是能融了这剑意,说不定能把“凤鸣九天”推到第五式。可他也记得燕十三最后是怎么死的——不是败给谢晓峰,是被自己创的剑反噬,活活烧干了精血。
贪不得。
他闭眼一瞬,强行压下体内躁动,收回外放的剑气。金光护体不再扩散,只维持在体表薄薄一层,像裹了层油纸。
“她不是来杀我们的。”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被海风吹散,“她是想让我自己跳进坑里。”
上官燕落地,脚步轻巧,剑已归鞘。她走到林风身边,没有看敌船,反而低头摸了摸袖中的簪子。那簪子似乎也在发烫,指尖碰上去,像是触到了一块埋在灰烬里的炭。
“你有没有觉得……”她顿了顿,“这剑气,跟她留下的东西有点像?”
林风没答。他不想在这时候谈什么母女遗物、宿命纠缠。眼下最要紧的是躲过下一波攻击。
果然,慕容秋荻见他们不动,也不急。她合上剑谱,轻轻拍了两下,像是拍去灰尘。
“你们可以走西北航线,绕七天也能到。”她说,“或者继续走东南,三天就到归墟流口——但那条路,三十年前就没人活着回来过。”
林风冷笑:“那你干嘛还追着我们跑?怕我们正死路上,没人给你探路?”
“我不是怕你们死。”她望着他,眼神忽然变得很平静,“我是怕你们不死。”
话音落,她转身进了船楼,门关上,只剩几个守卫立在门口。
敌舰开始缓缓转向,不是撤退,而是调整位置,保持着三百步距离,像一头盯住猎物却不急于扑杀的兽。
林风靠着船头坐下,掌心贴住船板,引导真气循环。刚才那一波防御耗得狠,现在每运一次气,五脏都像被拧着绞。他不敢闭眼太久,生怕睡过去就醒不来。
上官燕坐在船尾,腿伸直,靴尖轻轻点着水面。她没说话,但手指一直在摩挲剑柄,一下,又一下。
远处海面起了波澜,不是浪,是某种东西在水下游动的声音。轻微,规律,像是心跳。
林风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向。雾依旧浓,可风已经变了味儿。不再是咸腥,而是带着一丝焦灼,像是谁在海底烧什么东西。
“你说张三丰能拖住多久?”上官燕忽然问。
“半日。”林风答,“现在过去了两个时辰。”
“够不够我们抢滩?”
“不够。”他摇头,“但够我们靠近。”
她嗯了一声,站起身,走到他旁边蹲下,压低声音:“晚上动手?”
“嗯。”他说,“等他们换岗,灯火最暗的时候。”
“我潜过去。”
“不行。”他抓住她手腕,“那边有机关阵,你不知道怎么破。”
“那你呢?”
“我有地图。”他拍拍胸口,“还有这个。”他指了指香囊,“谢晓峰当年走过这条路,他的剑气认得死局。”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还真是把命挂在别人留的东西上。”
“不然呢?”他耸肩,“我又不是神仙,哪来那么多本事?靠的就是东拼西凑,活一天算一天。”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抽回去,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那你今晚别死。”
“我也这么打算的。”
夜色渐沉,海面由灰转青。敌舰依旧跟着,灯火未亮,像一头伏在水上的巨兽,静静等待猎物疲惫。
林风盘膝而坐,呼吸渐渐平稳。护体剑气微弱闪烁,如同将熄未熄的炭火。
上官燕站在船尾,望着那艘战船,忽然发现船尾刻着一行小字,被海藻遮了大半,只能辨出最后几个字:
——“葬亲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