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通的喉咙上还压着凤血剑的锋刃，血线顺着剑脊缓缓滑落。他喘着粗气，眼神却像烧尽的灰烬里突然窜出的火星，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快意。
林风站在三步之外，左肩的伤口已经不再喷血，只是不断渗出暗红液体，浸透了半边衣襟。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抽搐，掌心全是冷汗和血污混合的黏腻感。
“你说我爹在武当山等死？”上官燕声音很轻，却像冰锥砸在石地上，“那你呢？你又算什么？一个被废二十年、靠别人喂毒药吊命的残魂？”
罗通咧开嘴，牙缝里都是血：“残魂……也好过你们这些蒙在鼓里的蠢货。谢晓峰名声清白？哈！他是天下第一剑，可也是最会藏污纳垢的人。”
林风忽然动了。
他没有冲上去，反而往后退了半步，长剑往地上一插，借力稳住身形。这一退，像是认输，又像是把空间让了出来。
“你不说实话。”他嗓音沙哑，但语气平静得不像个重伤者，“是因为怕提起那晚的事——你不是一个人行动的，对吧？有人给你刀，有人给你计划，甚至……替你安排好了退路。”
罗通瞳孔猛地一缩。
“你以为我不知道？”林风冷笑，“你这种人，就算恨到发疯，也不会傻到独自去挑战神剑山庄。谁让你去的？谁告诉你谢家守卫换岗的时间？又是谁，在你失败后把你从乱葬岗拖走，用邪法续命？”
“闭嘴！”罗通低吼，额角青筋暴起。
“你不肯说，那就让我来逼你。”林风右手缓缓抬起，握住剑柄，轻轻一震，剑身嗡鸣作响，“夺命十四剑第二式——断江。”
话音落，剑未出。
但他整个人的气息变了。不再是拼死挣扎的疲惫之躯，而是一把藏在破鞘中的利刃，终于露出一线寒光。
上官燕察觉到了什么，悄悄收了剑尖，退到林风侧后方，目光紧盯罗通双手。
罗通呼吸急促起来。他知道这一招意味着什么——那是燕十三传下的杀招，专破防御，逼人反击。若不接，气势溃散；若接，就得亮出真本事。
“你想看？”他嘶声笑了，“好啊！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血刀’！”
他猛然抬手，将断刀残柄高举过顶，双臂扭曲成诡异角度，体内真气逆冲经脉，发出如同野兽撕咬般的闷响。一股腥红气息自他七窍中溢出，缠绕刀柄，竟凭空凝出一道虚幻刀影。
“血祭九斩——第一式！”
刀风未至，空气已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地面碎石无风自动，朝四周弹射。
林风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不闪不避，反而迎着刀势踏前一步，剑锋斜下，直刺脚下刻满剑痕的石砖！
“铛——！”
剑尖撞上某处凹陷，仿佛触动机关。整块地面骤然一震，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剑痕竟在同一瞬间亮起微弱银光，像是沉睡多年的符文被唤醒。
反震之力沿剑身传入林风手臂，震得他五脏翻腾，嘴角溢出血丝。可他也笑了。
因为系统提示终于跳出——
【血刀领域·融合成功】
刹那间，一股滚烫的力量从丹田炸开，顺着经脉奔涌全身。旧伤仍在，痛感未消，可新的劲力如潮水灌注四肢百骸。他感到自己像是被人活生生拆开又重组了一遍，骨头缝里都渗着灼热。
罗通的刀势戛然而止。
他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风周身浮现出一层暗红色气流，如同披上了一件无形战袍。那不是纯粹的煞气，而是糅合了剑意与刀势的独特领域。
“不可能……这功法只有我……”
“现在不是了。”林风缓缓抬头，右臂一振，长剑离地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血弧，“你的刀法，我拿走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身体一僵，双眼失焦，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
“林风？”上官燕上前扶住他肩膀，发现他皮肤滚烫，额头沁出豆大汗珠。
系统界面在脑海中疯狂闪烁：【检测到隐藏记忆残片，是否读取？警告：需承受三秒精神冲击，风险等级——高】
他咬了咬牙，舌尖被牙齿割破，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够清醒了。
“读取。”
眼前骤然陷入黑暗。
画面浮现——
雨夜，荒林。
一名浑身是血的男人跪在地上，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短刀。对面站着一个蒙面女子，斗篷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只要你把这把刀插在神剑山庄门前，说亲眼看见谢晓峰杀了飞鹰堡使者，从此江湖再无安宁。”女人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神剑山庄的名声，就毁在今晚。”
男人喘息着问：“若事败……”
“那就把罪名推给下一个‘燕十三’。”女人淡淡道，“反正江湖上，从来不缺想挑战谢晓峰的人。”
画面一闪，男人转身离去。女人站在原地，缓缓摘下面纱一角，露出半张苍白却艳丽的脸。
下一瞬，林风猛地回神，踉跄后退两步，撞在石柱上才稳住身体。他大口喘气，额头冷汗直流，像是刚从深水里捞出来。
“你看到了什么？”上官燕盯着他。
林风没立刻回答。他看向罗通，声音低沉：“二十年前那晚，你根本不是为了复仇去的。你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真正想毁掉谢家的，是那个女人——她叫慕容秋荻。”
罗通脸色剧变，猛地抬头：“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所以是真的。”林风冷笑，“你不是第一个想拿她当筹码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你甚至连恨的对象都搞错了。”
上官燕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剑柄，指节发白。
“也就是说……”她声音有些抖，“我爹当年并没有杀人灭口？他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他知道有人要陷害他？”
“不止如此。”林风看着她，“他知道你在哪，也知道你会有危险。所以他选择了隐忍，把真相埋进土里，宁愿背负骂名，也不愿让更多人盯上你。”
罗通忽然仰头大笑，笑声凄厉：“背负骂名？呵……他不过是懦弱！为了保住谢家那点香火，连妻女都能舍弃！我虽是棋子，但我至少敢动手！敢流血！”
“那你有没有想过，”上官燕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住了他的笑声，“那些被你杀死的无辜之人，他们的家人呢？你也敢说他们是该死的吗？”
罗通怔住。
“你被人利用，所以你就去杀别人的孩子，毁别人的家？”她一步步逼近，“那你和幕后那人，有什么区别？”
罗通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话来。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喃喃道：“我只是……想让他们也尝尝那种滋味……那种被人踩进泥里的滋味……”
林风靠在墙边，呼吸渐渐平稳。他知道这场对话不会再有结果。仇恨一旦生根，就很难拔除，哪怕看清了源头，也无法抹去它结出的恶果。
但他已经拿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系统界面再次浮现：【检测到慕容秋荻气息残留，源头指向极北冰火岛】
他没说出口，只是默默记下。
这时，上官燕转过身，走到林风面前，伸手递来一块干净布条。
“包扎一下。”她说，“你还走得动吗？”
林风看了她一眼，接过布条，自己动手缠住左肩。动作笨拙，血还是渗了出来。
“能走。”他说，“只要还能站，就能往前挪。”
“那你打算去哪儿？”
“先上去。”林风指了指头顶，“二层关着百姓，不能让他们再等。”
上官燕点点头，转身望向瘫坐在地的罗通。那人眼神涣散，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像是梦呓。
她抬起剑，却没有落下。
“留他一命。”林风说，“他还有用。”
“我知道。”上官燕收回剑，“真相不该只烂在一个人心里。”
林风撑着墙慢慢站直，捡起地上的长剑。剑身沾了血，他随手在衣角擦了擦。
两人并肩走向铁门。
背后，罗通忽然抬起头，望着他们的背影，低声笑了。
“你们以为……找到了真相？”他喃喃道，“可你们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你交给飞鹰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