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贴着山脊刮过,林风踩在瓦片边缘,脚底传来细微的摩擦声。他没抬头看月亮,但能感觉到那轮光正悬在峰顶,影子缩成一小团,紧贴脚边。黑泥已经干了,脸上绷得发痒,他没去挠,只把灰衣下摆掖进腰带,左手按住剑柄。
墙角拐出两名巡夜弟子,火把晃得厉害。林风贴着屋檐退后半步,左肩一抽,像是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拉扯。他屏住呼吸,等两人走远,才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你慢了。”
谢晓峰从屋脊另一头走来,木棍轻点瓦面,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不是慢,是不敢快。”林风低声回,“我这身子现在像口破锅,运力大点就得漏。”
谢晓峰瞥了他一眼:“那就用脑子补。”
藏经阁在内院第三重,四周空旷,唯有东侧一道通风道口半掩着铁栅。林风记得赛华佗说过的话,没多问,跟着谢晓峰绕到背面。木棍忽然横扫,地面沙石飞起,撞向远处巡逻人的脚边。那人顿住,扭头查看,二人趁机翻窗而入。
屋内烛火未熄,映着一排排书架。中央火盆里,火焰正舔舐一张泛黄纸页,边角卷曲焦黑。
慕容秋荻背对着他们,手里还捏着半卷古籍。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她头也不回,“可晚了。”
林风一步跨前:“放下!”
“放下?”她冷笑一声,手腕一抖,整卷书扔进火盆,“《独孤九剑》,我慕容家祖传之物,宁可烧尽,也不给外人一个字。”
火苗猛地蹿高,纸张噼啪作响。林风冲上去想捞,却被一股劲风逼退——谢晓峰的木棍划过空气,劲力卷起尚未燃尽的灰烬,那些细碎残渣竟在空中缓缓排列,形成一行行断续文字。
【检测到完整剑意传承,可强行记忆融合】
系统提示跳出来时,林风脑袋嗡的一声。他闭上眼,靠太极剑的心法稳住心神,脑中拼命捕捉那些浮游的字迹。一句、两句……九式总诀轮廓渐渐清晰,可每记下一字,太阳穴就像被人拿锥子凿一下,额角渗出血丝,顺着鼻梁滑下来。
“别硬撑。”谢晓峰声音极轻,“记不住就放。”
“不能放。”林风咬牙,“这不是为了我自己。”
话音未落,身后寒光乍现。
十三道银针破空而来,蓝芒闪动,直取双目与咽喉。林风来不及回头,本能往侧一滚,肩头擦过一道锐风,火辣辣地疼。他知道躲不开第二波。
木棍再动。
谢晓峰旋身画圆,内力震荡,空气仿佛凝成旋涡,所有毒针被尽数弹回。慕容秋荻抬袖格挡,仍有一枚扎进小臂,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撞在墙上。
破绽出现了。
林风没犹豫,左手持剑,体内仅存的真气全压向一招——夺命十三剑第十二式:断魂斩。
这一剑他练得不多,总嫌太狠,可此刻顾不得了。剑气自斜上方劈落,如黑虹贯日,精准贯穿慕容秋荻右肩,将她钉在身后的木架上。她瞪大眼睛,喉咙里挤出半声惨叫。
林风右手立刻探向火盆边缘,在余烬中摸到一片焦黑残纸,尚存半幅内容,急忙塞进怀里。
“走!”谢晓峰低喝。
“你先撤。”林风喘着粗气,“我断后。”
“你现在连站都快站不稳。”
“站不稳也得走。”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我答应过的事,还没一件没做到。”
慕容秋荻靠着架子滑坐在地,肩头血流不止,盯着林风的眼神像要把他烧穿:“你以为拿了这点灰就能活着出去?整个天尊马上就会封锁四门。”
“我知道。”林风握紧剑,“所以我不会从门走。”
谢晓峰看了他一眼,转身跃窗而出。林风最后扫了一眼火盆——最后一角纸页终于化为灰烬,随风打着旋儿飘起,落在慕容秋荻膝上。
他翻身跳出。
外面已传来急促脚步声,钟楼方向响起第一声警钟。林风贴着墙根疾行,左肩越来越沉,整条手臂开始发麻。他不敢提速,只能靠着对地形的记忆,往通风道方向挪。
刚拐过廊角,前方火光骤亮。
三名执刀弟子迎面而来,领头那人举火把一照,厉声喝问:“谁?”
林风低头不动,装作杂役模样。
“盘查!”那人逼近一步。
剑还在鞘中,但他知道不能拔。一动手,警报立响。他正想着怎么蒙混过去,忽觉脚边微动——一根细线贴地掠过,瞬间绊住三人脚踝。火把齐齐落地,黑暗中只听“咚”“咚”两声闷响,剩下那人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已被扣住。
谢晓峰从阴影里现身,一手锁喉,一手比了个手势:走。
林风点头,继续前行。
通风道入口窄小,爬进去时蹭到了肩伤,疼得他龇牙咧嘴。通道内漆黑一片,弥漫着陈年尘土味。他摸索着往前爬,怀里那片残纸隔着衣服贴在胸口,烫得像块炭。
爬了约莫十丈,前方出现岔路。
左边风大,右边安静。
他选了右边。
刚爬几步,头顶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机关!
他猛抬头,只见一块石板正缓缓合拢,要封死出口。来不及多想,他拼尽力气往前一扑,肩膀狠狠撞在石沿上,整个人卡在缝隙间。石板压住后背,把他死死夹住,动弹不得。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咬牙,用剑柄顶住上方,一点一点撑开缝隙。每撑一分,肋骨就像裂开一道。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滴在残纸上,晕开几个模糊字迹。
终于挤了出来。
他瘫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勉强坐起,掏出那片纸展开一看——只剩三式剑诀,其余皆毁。可就在这残篇末尾,一行小字隐约可见:
“破尽万法,唯快不破。”
他苦笑:“说得轻巧,我现在快起来怕是要当场升天。”
远处钟声又响,这次更急。
他知道,全坛戒严开始了。
他把残纸小心叠好,塞进贴身内袋,然后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剑还在手,虽抖得厉害,但没松。
走廊尽头有扇小门,通向后山悬崖。那是唯一的生路。
他拖着腿往前走,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淡淡的血痕。
门开了条缝,夜风灌进来。他往外看了一眼——崖下雾气弥漫,看不见底。跳下去未必活,可留下必死。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迈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你以为,我会让你就这么走?”
林风回头。
慕容秋荻站在十步之外,左手按着伤口,脸色惨白,右手却稳稳握着一把短刃。
她的脚边,是一串被割断的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