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雾深处，那声闷哼刚落，屋外的脚步便戛然而止。
林风没动，剑尖仍点着地，指尖却微微一颤。他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变了——不再是那种刻意压着节奏的试探，而是短暂失衡后的僵持。刚才那一道暗劲顺着木纹窜出，虽未伤人，却搅乱了对方脚步的落点。他知道，纪纲在重新调整姿态。
可这寂静只维持了三息。
“轰！”
一道黑影撞破窗框，碎木四溅。那人右臂横抡，玄铁重剑划出半弧，空气被撕开一声钝响，直劈林风头顶。剑未至，劲风已压得地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林风旋身侧让，太极剑意贴着经脉流转，将大半力道引向斜侧。可余波仍震得他左臂发麻，包扎处渗出血丝，沿着袖口一滴滴砸在地面。
他稳住身形，终于看清来人。
纪纲站在破窗前，左肩空荡荡的衣袖垂在身侧，脸上不见半分痛楚，反倒咧着嘴，像是笑。他右手握着那柄宽厚沉重的玄铁剑，指节泛白，青筋暴起，整个人像一头被砍断角却愈发狂躁的蛮牛。
“你砍我一手。”他声音沙哑，却不急，“我还你一条命。”
话音未落，第二剑已到。
这一剑更快，更沉，剑锋过处，绿雾竟被硬生生劈开一道真空轨迹。林风举剑格挡，双剑相撞，火星炸裂，他脚下砖石寸寸崩裂，整个人被震退三步，脊背撞上药柜，瓶瓶罐罐哗啦倒了一地。
“你撑不住。”赛华佗坐在轮椅里，语气平静得像在诊脉，“他把整条右臂的经脉全炸了，用气血强行催动残存真元，现在每一剑都是透支。”
林风咬牙，抹了把额角冷汗：“那怎么还不倒？”
“因为他不想倒。”赛华佗盯着纪纲右臂肌肉的跳动，“他把自己的‘曲池’‘肩井’‘手三里’三穴用内力锁死，让气血全涌进手臂，等于把整条胳膊当成一根烧红的铁棍抡出来——伤敌八分，自损十成。”
林风冷笑：“疯子。”
“但有效。”赛华佗眼神一凝，“第三剑来了。”
果然，纪纲喘息粗重，胸口剧烈起伏，可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右脚猛地踏地，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出，玄铁剑由上而下，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砸向林风天灵。
林风再退已是不及，只能双手握剑上架。
“铛——！”
金铁交鸣震耳欲聋，林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下。他抬头，看见纪纲居高临下，眼中血丝密布，嘴角却扬起诡异的弧度。
“你以为……躲在这破屋子里，靠个小儿医术就能活？”纪纲喘着粗气，“我断一臂，换你命断今日！”
他举起重剑，准备最后一击。
就在这刹那，赛华佗动了。
三枚金针无声射出，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第一枚钉入纪纲右肩“肩井”，第二枚刺中肘部“曲池”，第三枚精准扎进前臂“手三里”。
纪纲动作猛然一滞，右臂肌肉剧烈抽搐，重剑偏了半寸，砸在林风身侧，地面轰然塌陷。
“他的劲道全靠这三穴贯通。”赛华佗声音冷静，“现在经脉逆冲，气血倒流，最多撑十息。”
林风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缓缓站起，左手扶着剑身，右手指节一寸寸收紧。体内真气混乱依旧，可就在刚才那一瞬，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太极讲圆融，夺命十三剑讲决绝，一个守，一个杀。可若把两者反过来呢？
守时用杀意压境，杀时以柔劲蓄势。
他闭眼，不再压制体内横冲直撞的剑气，反而引导它们沿着任督二脉疾走一圈，最终尽数压入膻中穴。紧接着，他将太极的绵长之意裹在夺命剑意之外，像一层薄纱包住利刃。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融合两种截然相反的剑意。
系统提示悄然浮现：
【检测到非常规真气运行模式，融合点+1】
他睁开眼，剑已离地。
纪纲还在挣扎，右臂青筋暴突，似要挣脱金针封锁。他怒吼一声，竟硬生生将其中一枚针震出体外，重剑再次扬起。
林风不退，反而迎上一步。
剑不出鞘，只是斜指地面，身体微沉，重心下沉如山岳将倾。
这是夺命十三剑第十一式——“断江”的起手式。
燕十三曾说，此式非为杀人，而是为了斩断一切生路。它不求快，不求巧，只求一击必杀。
林风等的就是这一刻。
当纪纲挥剑劈下的瞬间，他动了。
剑光如墨虹破雾，自下而上斜斩而出。剑气先柔后刚，在触及对方咽喉前三寸时骤然爆发，仿佛江河决堤，无可阻挡。
“噗！”
剑尖贯穿咽喉，从后颈穿出，带出一串血珠，洒在斑驳的墙面上。
纪纲的动作僵住了。他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剑尖，眼神从凶狠转为茫然，又慢慢浮起一丝笑意。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血沫。
他没倒，反而用最后力气抬起右手，死死握住那柄玄铁剑，指节一根根嵌进剑柄，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执念。
然后，他缓缓滑跪下去，背靠着断裂的土墙，头一歪，不动了。
林风抽剑，退后两步，喘息粗重。左臂伤口因用力过度再度裂开，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一滴，一滴，像是数着心跳。
屋内安静下来。
绿雾仍在弥漫，可那股压迫感已经消失。
赛华佗轻轻推动轮椅上前，目光落在纪纲尸体上，尤其盯住他右臂三处针孔。他伸手探了探脉象，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瞳孔，眉头渐渐皱起。
“不对。”他低声说。
林风擦了擦剑身：“什么不对？”
“他不该撑这么久。”赛华佗拔出那三枚金针，针尾沾着的血竟是暗紫色，“正常人经脉逆冲，五息内就会昏厥。他不仅撑了十息，还能发力反击……说明有人在他体内埋了东西。”
“什么东西？”
赛华佗没答，而是从怀里取出一只小银钳，小心翼翼撬开纪纲紧咬的牙关。在舌根深处，他夹出一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表面还刻着细密纹路。
“这不是普通毒药。”他眯眼细看，“是‘燃髓丹’，传说中能短暂激发人体潜能，代价是燃烧骨髓。江湖久已失传……怎么会出现在他嘴里？”
林风盯着那颗药丸，忽然想起什么。
“他断臂前，是不是曾在天尊总坛待过三天？”
“你是说断魂崖？”赛华佗摇头，“没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一点——这种丹药，必须配合特殊心法才能服用，否则当场爆体。他能用，说明……”
话未说完，林风突然抬手。
“嘘。”
他蹲下身，耳朵贴近地面。
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
不是一个人。
是一队人，步伐整齐，踩在湿地上发出规律的“啪嗒”声，正朝医馆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