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风暴的尾声,是冰凌坠地的清脆碎裂声。
坑沿上短暂的死寂,被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寒所填充。
侥幸未死的几个打手,要么缺胳膊断腿地在血泊和冰碴中痛苦翻滚呻吟,要么如同惊弓之鸟,死死趴伏在掩体后,连头都不敢抬起,只剩下粗重惊恐的喘息。
“妈的!给我起来!不是还有子弹的么!给老子弄死他们!”赵少杰猛地从岩石后探出半个身子,双目赤红如血,脸上混杂着鼻涕、泪水和冰屑,脸庞扭曲不似人形。
他挥舞着手枪,朝着那些残存的手下嘶声咆哮,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暴怒而完全变形走调。
“给我打,朝那片荆棘丛!不管看到人没有,给我狠狠打!”他率先朝着记忆中荆棘丛的方向,疯狂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零星的枪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几个还能动弹的打手也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武器,朝着四周胡乱射击。子弹打在岩石上迸出火星,没入远处的荆棘丛,激起几片破碎的枝叶。这反击是如此虚弱。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另一个方向的黑暗中悄然滑出,像一道没有重量的灰烟。
王瘸子一条腿明显不自然地扭曲着,行走时拖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这下成了真瘸子了,但他的动作还是异常迅捷。手中那支吐着火舌的微冲枪口还在冒着淡淡的青烟,冰冷的眼神扫过坑沿上残余的抵抗点。
周慧敏一直安静地站在稍远一点的一棵枯树下,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姿态宁静得近乎诡异,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正在她交叠的双掌之间无声地汇聚、压缩、酝酿。
就在赵少杰发出嘶吼、王瘸子现身、残余打手胡乱射击的时间。
周慧敏一直低垂的眼帘,倏然抬起!
瞳孔深处,仿佛有两颗微缩的、炽烈到无法直视的太阳骤然点燃!
没有喊叫,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那双交叠的手,向着前方坑沿上那片混乱的区域,轻轻一分。
“嗡......”所有人耳中好像听到了一声闷响。
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璀璨刺眼的光,骤然从她分开的双掌之间爆发出来!
瞬间充斥了所有人视野,剥夺了所有色彩、轮廓,粗暴地抹去了一切!天空、大地、血泊、冰碴、残肢断臂、狰狞的面孔、嘶吼的嘴……所有的一切,在这片纯粹之光降临的瞬间,都被彻底吞噬。
所有人的视觉,短暂失明。
坑沿上,无论是正在嘶吼的赵少杰,还是正在挣扎的打手,或是刚刚现身、枪口还冒着烟的王瘸子……所有暴露在这片光芒下的身影,都瞬间僵直。
虽然没有经过排练,所有人的动作出奇一致,全部趴下。
绝对的强光,带来的是绝对的脆弱。他们如同被剥光了丢在旷野上的婴儿,暴露在未知的屠刀之下。
而这屠刀,并未有丝毫迟滞。
一刹那,那致命的、由无数藤条和水枪组成的攻击,如同早已预演了千百遍,毫无间隙地动了起来。
“嗖!嗖!嗖!嗖......”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不仅仅是藤蔓,这一次,是藤蔓与水枪的二响炮。
坚韧的藤条,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毒蛇,从地面、从岩石缝隙、甚至从倒毙的尸体旁骤然弹射而出!它们的目标不再是贯穿,而是缠绕、绞杀!精准地缠上那些失明者的脖颈、手臂、腰腹!藤蔓上粗糙的倒刺深深嵌入皮肉,勒紧!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被淹没在强光的余韵里。
与此同时,空气中再次凝聚出无数尺许长的冰枪。精准点杀!
“呃…嗬嗬…”一个被藤蔓缠住脖子的打手,双手徒劳地抓挠着越收越紧的植物绞索,双脚在空中徒劳地蹬踹,脸色迅速由紫红转为青黑。
“噗!噗!噗!”冰枪连续贯入肉体,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个双手捂着眼睛、痛苦扭动的打手,身体猛地一震,胸前、背后瞬间绽开数朵凄艳的血花,随即软软倒下。
另一个打手踉跄着试图摸索掩体,一道藤蔓悄无声息地贴地掠过,精准地缠绕了他的脚踝肌腱。他惨叫着扑倒在地,随即被另一根从地下钻出的藤蔓死死缠住口鼻,拖入一片血泊之中……
死亡,如同瘟疫般在强光制造的脆弱中蔓延。
李霞和牛丹的效率高得令人发指。
强光来得快,去得也快。那片纯粹的白炽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将色彩和轮廓重新还给人群。
当视觉回归时,坑沿之上,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死寂。
赵少杰仰面躺在冰冷的泥地上,离他刚才藏身的那块岩石只有一步之遥。
他的眼睛还圆睁着,瞳孔却已彻底扩散,凝固着最后那一刻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一根藤蔓,精准地钉在他的眉心中央,只留下一个细小的红点,鲜血如同蜿蜒的小蛇,顺着鼻梁缓缓流下,滴落尘埃。
他手中那把手枪,脱落在一步之外,沾满了泥污。这个曾经掌控他人命运的年轻人,此刻只是这片血腥泥泞中一具迅速冰冷的躯壳。
周围,横七竖八地倒卧着十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有的被藤蔓绞缠得面目全非,肢体扭曲成非人的角度;有的被贯穿,身上布满了可怕的血洞;有的则被狂暴的藤蔓撕扯得四分五裂……浓稠的鲜血肆意流淌,浸润着被冰寒冻结的土地,形成大片大片暗红发紫的冰血混合物。
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草木的苦涩,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的味道,沉甸甸地笼罩着这片刚刚结束屠杀的地方。
深坑,由于被那副巨大坚韧、此刻布满冰刃撞击伤痕和撕裂痕迹的藤蔓锅盖牢牢覆盖着,像一个沉默的堡垒,隔绝了外面的血腥风暴。
“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