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皇宫连绵的殿宇之上,唯有几盏孤零零的宫灯在寒风中摇曳,光晕惨淡。 沈婉儿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小声道:“苏蘅姐姐,这偏殿的路怎么这般阴森?”她本就体弱,此刻更是被这死寂的氛围吓得俏脸发白。
苏蘅眸光微动,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声音却依旧平静无波:“殿下不必惊慌,或许是守夜的宫人疏忽了。”话虽如此,她袖中的指尖却轻轻一捻。
就在方才,她借着路边不起眼的爬山虎藤蔓悄然探查,那藤蔓仿佛成了她感官的延伸,清晰地捕捉到了前方十步开外,回廊拐角处,一丝若有若无、却冰冷刺骨的杀气波动!
是“鬼面”的人!他们竟如此大胆,敢在宫中设伏!苏蘅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屈指一弹,一枚细小的“感应藤种”无声无息地没入路旁石缝,如同滴水入海。
刹那间,周遭数丈内的植物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从沉睡中苏醒,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枝条,都悄然绷紧,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
“殿下,”苏蘅突然顿住脚步,鼻尖微微翕动,仿佛真的嗅到了什么,“请绕道东侧那条小径,我似乎……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沈婉儿一听“血腥味”三字,吓得一个激灵,险些惊呼出声,连忙用手捂住嘴,用力点头,看向苏蘅的眼神充满了依赖与信任。就在她准备转身的瞬间,异变陡生!
“咻!咻!咻!”
黑暗中,数道乌光撕裂夜幕,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奔二人面门与心口要害!是淬了剧毒的飞镖!
镖身在微弱的灯笼光线下泛着幽蓝的诡异光泽,显然见血封喉!
沈婉儿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眼中只剩下那疾速放大的死亡寒芒。“小心!”苏蘅低喝一声,不退反进,跨出一步将沈婉儿挡在身后。
她手腕疾翻,素手轻扬,路旁垂落的柳树枝条仿佛得了号令,瞬间化作无数条青色灵蛇,狂舞着交织在她身前,“噼啪”作响,竟在电光火石之间编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绿色屏障!
“叮叮叮叮!”
一连串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那些淬毒飞镖尽数被柔韧而坚韧的柳条屏障挡下,力道一泄,纷纷坠落在地,镖尖深插入青石板中,可见其力道之猛,用心之毒!
“哼,雕虫小技!”一声沙哑刺耳的冷哼从回廊拐角处传来,带着浓浓的不屑。紧接着,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黑暗中窜出,手中利刃闪烁着噬人的寒光,直扑而来!
苏蘅眸光一凝,既然暴露,便无需再忍!她左脚猛地一跺地面,低喝道:“荆棘为墙,断其归路!”
“轰!”地面应声而动,原本平整的青石板寸寸龟裂,无数粗壮狰狞的墨绿色荆棘藤蔓如同地底蛟龙般破土而出,疯狂生长,盘根错节,瞬间在刺客身后形成一道两丈多高、布满尖刺的荆棘之墙,彻底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那些前冲的刺客察觉到身后的异动,有人回头一看,顿时骇然失色!
“这是什么妖法!”
“头儿,我们被困住了!”
惊呼声中,为首那名戴着青铜鬼面的黑衣人——正是“鬼面”——眼中凶光一闪,不为所动,反而厉声道:“慌什么!先杀了目标,区区藤蔓,还能挡住我等不成!”
他身形一晃,竟似无视了苏蘅的植物操控,速度不减反增,手中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刀锋未至,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已然扑面而来,比之前那些飞镖的杀气浓烈了十倍不止!
苏蘅心中一凛,这“鬼面”的实力,远超她的预估!
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显然是杀人如麻的真正刽子手!
她一边急速调动更多藤蔓试图缠绕“鬼面”的身形,一边护着沈婉儿疾退。
然而,“鬼面”的弯刀快如闪电,角度刁钻至极,苏蘅操控的藤蔓竟有数根被他瞬间斩断,断口平滑如镜!
凌厉的刀风刮得苏蘅脸颊生疼,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那刀锋上附着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沉凝的威压,陡然从天而降!
“鬼面”那势在必得的一刀,竟在空中微微一滞!
他猛地抬头,面具下的双眼爆射出惊疑不定的寒芒,望向那黑沉沉的殿宇屋顶。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也停歇了。空气中,弥漫开令人窒息的死寂。一种山雨欲来的极致压迫感,笼罩了整个偏殿回廊。
电光火石之间,胜负已然初分!
“噗——”那被老槐树根系骤然锁死的刺客,本就因先前的激斗带伤,此刻脚踝剧痛,重心失衡,一个踉跄便被暗卫的长刀抵住了咽喉。
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竟是狠厉一笑,猛地一咬牙!
“不好!他要自尽!”萧影心腹暗卫首领厉喝一声,想要阻止却已然不及。
那刺客口中溢出黑血,瞬间毙命。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死寂。
“鬼面”头领眼见同伴被擒又自尽,其余数人亦在暗卫的雷霆攻势下节节败退,死伤惨重,自知今夜行动彻底失败。
他发出一声尖啸,虚晃一招逼退萧影,身形如鬼魅般几个起落,竟是带着残余两名手下遁入了沉沉夜色。
“穷寇莫追!”萧影沉声下令,制止了想要追击的暗卫。他目光如电,扫过狼藉的庭院,最终,那锐利如鹰隼的视线,牢牢锁定了月下那抹纤细却异常镇定的身影。
沈婉儿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此刻正由丫鬟搀扶着,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唯有苏蘅,立于一株海棠树下,月华倾泻,衬得她眉眼清冷,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与她无关。
萧影一步步走向她,玄色衣袍上沾染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停在苏蘅面前,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探究:“苏姑娘对花草竟如此熟悉……那老槐树,怕是活了上百年,根系竟能听你号令,精准缠人?”
方才苏蘅唤醒老槐树的动作虽快,但萧影何等眼力?
他看得分明,那根系绝非偶然突出,而是带着明确的指向性,配合得天衣无缝!这绝不是普通女子能有的手段。
苏蘅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淡然。
她微微垂眸,避开萧影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轻声道:“王爷谬赞了。小女子不过是幼时体弱,久病成医,对些草木药性略知一二。方才情急之下,想起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百年老槐的根系若受特殊气味或声音刺激,会有短暂的剧烈反应。侥幸成功,也是那刺客慌不择路,自投罗网罢了。”
她顿了顿,抬眸迎上萧影的审视,唇边漾开一抹浅笑,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说到底,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女子防身之术,让王爷见笑了。”
这番说辞,滴水不漏。既解释了现象,又将一切归于“古籍”与“侥幸”,合情合理,却又似乎哪里不对。
萧影眸色深沉,紧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然而,苏蘅的眼神清澈坦荡,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弱惊悸,却无半分心虚。
良久,萧影才缓缓开口,语气莫测:“是么?女子防身之术……”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不再追问。
苏蘅福了福身子:“夜深了,刺客已退,小女子先行告退。”她转身,步履从容地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在身影即将隐入暗影的前一刻,她指尖微动,一枚细小的、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的青色藤种无声无息地被她捻起,收入袖中。
心中却暗道:今日之事,终究是露了痕迹。萧影此人,心思深沉,远非表面那般粗犷。往后的日子,怕是不能再如先前一般随意动用这“万物生”的能力了。一旦彻底暴露,等待她的,恐怕是比刺客更可怕的觊觎与探究。
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这一夜,靖王府灯火通明,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萧影亲自审问了其余被俘的刺客,然而这些人都是死士,口风极紧,除了“鬼面”这个代号,竟无半点有用信息。
清点损失,王府侍卫折损数人,暗卫亦有受伤。萧影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天边逐渐泛起的鱼肚白,眉头紧锁。
这群“鬼面”究竟是何来历?目标是他,还是……苏蘅?亦或是沈婉儿?
他想起苏蘅那看似柔弱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惊人冷静与手段的模样,尤其是那老槐树……疑云在他心中越滚越大。
这个女人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
夜的喧嚣与杀戮渐渐被黎明的微光驱散,似乎一切都将归于平静。
然而,靖王府的上空,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更浓的阴云,暗流汹涌。
新的一天,看似平静地开始了。
然而,当天边第一缕晨曦刚刚刺破云层,洒向靖王府的庭院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