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在合作方发来的终止消息上滑了又滑。十分钟前对方还信誓旦旦说“品牌理念高度契合”，现在却换成一句轻飘飘的“内部战略调整”。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张峰端着两杯泡面进来，顺手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那个相机品牌也黄了？”
“嗯。”苏然掀开盖子，热气扑上来，他没伸手去搅，“三家，同一天。”
“巧啊。”张峰坐下，吹了口面，“巧得像是约好了一起放鸽子。”
苏然笑了笑，没接话。他打开电脑，调出最近一周的沟通记录。聊天框里，从最初的热情洋溢，到突然冷淡，再到模棱两可的推脱，节奏惊人一致。他一条条往下翻，眉头越皱越紧。
“你查啥呢？”张峰凑过来。
“看他们撤退的速度。”苏然点开一个截图，“这家昨天还让我准备报价单，今天就说‘评估风险后决定暂缓’。问题是，我连样机都没收到，风险在哪？”
张峰咬着叉子想了想，“会不会真是数据问题？平台暗地里给你标红了？”
“要是平台动我，早就通知了。”苏然摇头，“这更像是……有人先动手了。”
他切换浏览器，输入几个关键词，搜索近期关于自己的讨论帖。结果跳出来一堆标题：“爆！某瞬移主播背后团队曝光”“资本操控下的流量骗局？”“所谓真实，不过是精心包装的谎言”。
帖子发布时间集中在过去十二小时，账号注册时间短，头像清一色风景图或卡通人物，发言语气如出一辙：先抛疑问，再引猜测，最后带节奏。
“这不像自然发酵。”张峰眯眼看了会儿，“像培训过的水军。”
苏然没说话，点进其中一个账号主页。动态只有三条，全是针对他的质疑帖，粉丝寥寥无几，但每条评论区都整齐刷着“早该扒了”“果然有猫腻”。
他转头打开另一台设备，让张峰帮忙联系之前认识的圈内朋友，打听行业群里的风声。
半小时后，张峰拿着手机回来，“搞到了一张群聊截图。有人在群里发话，说你‘内容真实性存疑’，建议合作方‘谨慎接触’。更绝的是，底下一片响应，说什么‘不能让劣币驱逐良币’。”
“劣币？”苏然乐了，“我连币都不是，顶多算个街头艺人，还能影响他们发财？”
“人家怕的不是你现在多火，是怕你以后太难控制。”张峰把手机递过去，“你看这Id，三个不同账号，Ip地址都指向同一个服务器机房——是‘星途文化’的。”
“哪家公会？”
“就是之前捧红‘极限探索王’那家。”
苏然靠回椅子，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那天直播间里被人嘲讽的画面又浮出来，沙发上连麦的嘴炮选手，义正言辞地说他“亵渎探险精神”。原来嘴上说着不屑，背地里已经动手了。
“他们以为我不敢接合作，还是觉得我会跪下求饶？”他低声说。
“都不是。”张峰冷笑，“他们是想让你自己吓退。没人找你代言，没人敢推你内容，观众慢慢怀疑，热度自然就凉了。等你撑不住，自动消失，他们连脏水都不用泼。”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主机风扇嗡嗡响着，显示器还开着十几个网页标签。
苏然忽然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个旧U盘，插上电脑。他新建一个文件夹，命名为“资料备份”，然后开始分类整理：合作中断记录、谣言帖链接、Ip追踪信息、群聊截图……
“你还真打算留着？”张峰问。
“当然。”苏然边操作边说，“这些可不是黑料，是人家送我的第一份‘行业欢迎礼’。”
“你要拿去告他们？”
“不急。”他点了下鼠标，“我现在证据链不够完整，平台也不会为了一个小主播去查大公会。但留着，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张峰看着他熟练地设置关键词监控、自动抓取新帖、加密存储路径，忍不住说：“你这哪是小主播，简直是反诈专员。”
“被催租的时候学会的。”苏然笑，“房东上门前总会放风，我得提前准备跑路路线。现在也一样，风来了，就得知道是从哪个方向吹的。”
他关掉最后一个浏览器页面，屏幕只剩文档界面。深色背景上，一行行文字排列整齐，像一份即将开启的调查报告。
“接下来怎么办？”张峰问。
“照常直播。”苏然拔下U盘，收进贴身口袋，“他们想让我乱，我就更要稳。设备不停，更新不断，观众还在，我就站着。”
张峰点点头，起身收拾泡面碗，“那你今晚还去老城区？”
“去。”苏然打开摄像头盖子，调试焦距，“上次拍钟楼反响不错，这次换个地方，城西废弃图书馆。据说八十年代学生在这儿办过地下诗社，墙上有不少涂鸦。”
“听着挺有意思。”张峰擦干净桌子，“不过……小心点，别被人拍到说你破坏文物。”
“放心。”苏然眨眨眼，“我要是真想去哪儿，谁也拦不住。但要证明我去过哪儿，得我自己愿意说。”
他检查完所有设备，确认电量充足、信号稳定，才合上背包拉链。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私信推送，来自一个刚关注不久的用户：
“你根本没去过钟楼，那段视频是合成的。我知道真相。”
苏然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没有回复，而是截了图，拖进刚刚建好的文件夹里，重命名为“威胁类·待验证”。
张峰站门口穿鞋，“走吗？”
“等一下。”苏然把笔记本合上，顺手将桌角一张写着“测试点A3”的便签撕下来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刚才那个私信，语气很熟。”
“谁？”
“不知道。”他拿起背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拉开门，走廊灯光照进来一半身影。
“——他们已经开始派人盯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