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如墨,月光被薄薄的云层遮掩,只透下些许惨淡朦胧的光晕,稀疏的星子遥远而冷漠地闪烁着。
山里的夜晚寂静得可怕,那种寂静并非无声,而是被无限放大的自然音效——不知名的秋虫在草丛石缝间唧唧鸣叫,声音忽远忽近;远处深邃的山坳里,偶尔传来一两声悠长而凄厉的野兽嚎叫,分辨不清来源,却足以让人汗毛倒竖,凭空添了十分阴森。
安逸裹紧了身上那件根本不足以抵御夜寒的单薄外套,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冷汗,湿滑地攥着一根临时找来既用来防身(主要壮胆)兼探路的粗树枝。
他凭借着系统地图提供的、只有他自己能看到微弱得如同鬼火般的淡绿色光效箭头指引,以及白天勉强记下的模糊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个承载了他全部希望的“红问号”标记地点艰难摸去。
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山路,布满碎石和盘结的树根,好几次他都差点被绊倒,心跳也因此漏跳好几拍。
四周黑暗幢幢,每一棵树的影子都像是潜伏的怪物,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惊疑不定,后背阵阵发凉。
心里像是揣了只受惊的兔子,砰砰狂跳,既充满了近乎窒息的紧张,害怕被营地的人发现,害怕撞上夜行的野兽,又怀揣着颤抖的期待——万一,万一真的有什么转机呢?
距离在地图上看起来并不算太远,但他走得很慢,很艰难,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脚尖先试探着落地,确认安全后才敢踏实,生怕踩断枯枝发出声响,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存在。
越靠近地图标记的那个点,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来一股难以形容的,越来越清晰不太好闻的复杂气味。
有点像落叶腐烂沤久了的那种沉闷腐朽味,又混合着某种极其刺鼻的、类似于公共厕所里那种氨水的骚臭味,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食物腐败的酸气?
安逸心里咯噔一下,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倏然缠上心头,让他原本就紧张的步伐变得更加迟疑。这味道怎么闻都不像是宝藏该有的气息啊?
当他终于心脏狂跳着,用树枝颤抖地拨开最后一丛带着夜露,湿漉漉的灌木,借着微弱的天光,看清了地图上精确标记的那个“红问号”所在地的真面目时——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直直劈中了天灵盖,从头发丝僵到了脚后跟,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了!
那哪里是什么隐藏的藏宝地!那分明是……是营地临时搭建的一个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露天旱厕!以及旁边随意堆放着的几个空罐头盒、一些无法降解的包装袋和少量燃烧过的灰烬等废弃杂物和垃圾!
那股让他心生不祥的复杂而难闻的气味,正是从这里浓郁地散发出来的!那个醒目的红色问号,在地图光效的标注下,仿佛一个巨大而讽刺的嘲笑!
所谓的“红问号”,所谓的“可能有用的物资或信息”,所谓的“改变命运的契机”,就是指这个?!指这个臭气熏天的临时厕所和垃圾堆?!
“嗡”的一声,安逸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猛地涌上头顶,气得他眼前发黑,脑袋嗡嗡作响,胸口剧烈起伏,差点当场失控把手里那张坑爹的破地图撕个粉碎,再狠狠踩上几脚!
这狗系统!果然又在玩他!怪不得只是绿色品质!真是个彻头彻尾,丧尽天良的坑爹货!他居然还傻乎乎地相信了!还满怀期待!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巨大的失望如同冰水混合物,兜头浇下,让他浑身发冷,胃里翻腾。
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立刻转身,只想尽快逃离这片弥漫着不雅气息的区域。
然而,或许是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失望导致情绪激动,手脚发软;或许是因为天黑视线不清,心慌意乱;就在他猛地转身想要离开时,脚下一不留神,竟然“哐当”一声,结结实实地踢中了地上一个不知道谁扔的空罐头盒!
那一声清脆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安逸魂飞魄散!
“谁?!谁在那儿!”
几乎就在响声发出的下一秒,营地方向立刻传来一声警惕性极高、中气十足的厉声喝问!是潘子的声音!紧接着,是拉枪栓的冰冷而清脆的“咔嚓”声响!清晰得令人胆寒!
安逸吓得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生气什么失望全都瞬间蒸发,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跑”!
他连滚带爬,也根本顾不上分辨方向了,凭借着对危险的本能感知,拼了命地朝着自己帐篷的大致方位发足狂奔!尖锐的树枝刮破了他本就破旧的衣服,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划出细小的血痕,火辣辣地疼,但他浑然不觉,只知道没命地跑,耳边全是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和砰砰的心跳声,几乎要震聋自己。
身后传来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以及潘子更加严厉、带着杀气的警告声:
“站住!再不站住开枪了!”
甚至还有那几条土狗被惊动后,凶猛的叫了起来!
安逸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几乎要窒息。
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潜能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激发,狼狈不堪地一头撞回了自己那个破旧的小帐篷,手抖得几乎拉不上拉链,好不容易才合上,整个人立刻瘫软着蜷缩进冰冷的睡袋里,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剧烈的喘息和颤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脚步声、呵斥声和狗吠声才渐渐远去,似乎并没有准确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只是在外围巡视了一番。
他惊魂未定地瘫在睡袋里,浑身早已被冷汗彻底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久久无法平复。
【滴——获得(无用的空罐头盒)x1。已自动收入储物格。】
系统的提示音这才慢悠悠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意味,在他脑海中响起。
安逸颤抖着意识沉入系统空间,看着储物格里那个凭空多出来的锈迹斑斑的破罐头盒,再回想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逃亡和之前巨大的心理落差,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愤怒和荒谬感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差点真的哭出来。
这都什么事啊!
而营地那边,潘子皱着浓眉,提着枪回到篝火旁,对正坐在火边抽烟、显然也被惊动了的无三省低声汇报:
“三爷,刚才厕所和垃圾堆那边有动静,好像有个人影,溜得比兔子还快,黑灯瞎火的没逮着,我怀十有八九还是那个鬼鬼祟祟的怪小子。”
无三省的眼神在跳跃不定篝火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深邃难测,他缓缓吸了口烟,白色的烟圈缓缓吐出,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哼,这小子行为是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厕所垃圾堆附近晃悠?他到底想干什么?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是纯粹这里有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对安逸的怀疑和忌惮,非但没有因为今晚这场闹剧而减少,反而更深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这即将下地的关键节骨眼上,任何一点异常都值得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