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逸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失去意识,肺部灼痛到麻木,冰冷和黑暗即将吞噬最后一丝清明时,黑瞎子猛地拽着他,一个发力,两人向下扎进了那个狭窄得几乎只能容身的通道口!
瞬间的挤压感后,是穿过纠缠不清的破渔网和扑面而来的窒息与浑浊淤泥,紧接着,周身那无所不在的海水压迫感骤然一松!
“哗啦——”
“咳咳咳——!”
堪称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响起,那是头部猛地冲破水面,接触到并非压缩空气的、自然空气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是安逸剧烈到几乎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的呛咳声!他贪婪地吞咽着空气,哪怕它充满了铁锈和霉味。
安逸被黑瞎子几乎是半提半扔地弄上了一处高出水面的金属平台,他瘫软在地,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张合着嘴,手忙脚乱。
甚至有些粗暴地扯掉勒得他快要窒息的面镜和咬得下巴生疼的呼吸器,张大嘴巴,不停地呼吸着!
这空气并不新鲜,带着浓重得什么东西腐烂又风干后的陈腐气息,闷热而潮湿,但此刻对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安逸来说,这无疑是世间最救命的仙酿!
他咳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毫无形象可言,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感,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冰冷的潜水服黏在身上,但活着的喜悦和重新呼吸到空气的极度庆幸压倒了一切不适。
紧接着,旁边又是接连几声“哗啦”水响和同样剧烈的咳嗽喘息声。
无邪和胖子也被张麒麟和后续赶来的潘子、无三省从水里推了上来,同样狼狈不堪地瘫倒在地,咳得惊天动地,胖子的脸憋成了紫红色,无邪则趴在平台边缘,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无三省和潘子最后敏捷地翻身上来,虽然也在压抑地喘息,胸膛起伏,但明显克制得多,保持着警惕,立刻起身,头灯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迅速扫视打量四周环境。
这里是一个位于沉船较高处,结构侥幸未被海水完全淹没的密封舱室,空间不大,只有他们上来的那个水下入口连接着外部通道。
宝贵的空气就存在于这密封空间的上部。
头顶很低,压抑得让人直不起腰,压抑得很。
几盏头灯的光柱在浑浊的空气中晃动,照亮了无数疯狂飞舞的尘埃和锈迹斑斑,布满未知污渍的舱壁,投下晃动扭曲的影子。
“咳咳……妈的……胖爷我……差点就……就他妈交代在那丑八怪鱼嘴里了……咳……”
胖子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骂着,声音嘶哑。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是蛇吗?还是什么变异的……”
无邪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脸色苍白如纸,惊魂未定。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邪门得很!”
潘子咬着牙,检查着自己手臂上一道被怪物利齿或是哪里尖锐物划破的,正渗着血丝的伤口,龇牙咧嘴地从防水包里翻找药品和防水绷带进行紧急处理。
无三省没有参与讨论,他快速而沉默地清点了人数,确认一个没少,连最不让人放心的安逸都瘫在那儿喘气,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凝重如铁。
他仔细检查着这个临时气室的环境,尤其注意那些金属接缝和边缘,确实有细微的水流正在不断渗入,发出轻微的“滴答”声,说明这里也并非绝对安全,只是一个暂时的避难所,支撑不了太久。
黑瞎子靠在舱壁上,微微喘息着,水珠不断从他发梢和下颌滴落,墨镜上蒙着一层水汽,他随手摘下来,用还算干燥的袖口内侧擦了擦,又重新戴上,再次完美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他瞥了一眼旁边还瘫着,显得格外脆弱的安逸,嗤笑一声,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
“啧,小命还挺硬朗。”
这时,一瓶拧开盖子的清水递到了安逸面前。
是无邪,他自己也还没完全缓过来,呼吸依旧急促,却还是先照顾看起来最惨、几乎脱力的安逸:
“喝点水,慢点喝,顺顺气。”
安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水瓶时,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无邪看他咳得厉害,肺都要咳出来的样子,下意识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掌心隔着湿透的潜水服传来温暖的力度。
【与无邪接触(关怀性拍背)完成。】
【奖励:积分+5。】
系统的提示让安逸猝不及防,喉头一痒,又猛地呛咳起来,咳得惊天动地,一半是生理原因,一半是这积分来得太不是时候的尴尬。
无邪似乎并没意识到这动作有什么特别,只是单纯地想帮忙,见他反应剧烈,连忙停下,关切地问:
“没事吧?还是呛到水了?”
安逸摆摆手,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才顺过那口气,哑着嗓子艰难地说道:
“我没事,谢谢无邪哥。”
胖子这会儿终于缓过劲来,又开始活泛了,他拧着自己衣服上的水,看着安逸啧啧称奇:
“安子,你真是……胖爷我都不知道说你啥好了,说你运气差吧,你总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路;说你运气好吧,你他娘的就是个惹事精,走哪儿哪儿炸锅!那机关是不是也是你瞎鼓捣开的?”
这话倒是没错。安逸自己也觉得邪门得很,他的运气似乎总是在“坑死自己”和“误打误撞救全员”之间反复横跳。
他下意识地抬眼,想偷偷看看张麒麟在干嘛。
只见张麒麟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坐下或靠墙休息,他独自站在气室最边缘的阴影里,正用手一寸寸地触摸着冰冷锈蚀的舱壁,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极其专注地感知着某种常人无法察觉的震动或声音。
他的侧脸在头灯余光的勾勒下显得轮廓分明,睫羽低垂,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与这个喧嚣狼狈的环境隔绝开来。
像是察觉到安逸的目光,他侧过头,视线极快地从安逸那张因为剧烈咳嗽而泛红,惊魂未定显得可怜兮兮,还挂着水珠的脸上扫过,没有任何表示,没有赞许也没有责备,又很快转回去,继续研究那面舱壁,就像那里藏着至关重要的秘密。
但就是这淡漠到近乎不存在的一瞥,让安逸的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不是因为恐惧或其他,而是他似乎在那一刻,被纳入了对方那通常毫无波澜的感知范围?
这细微得不存在的互动无人察觉。
无三省已经检查完毕,他沉声道,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这里撑不了多久,渗水速度在加快。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通往主墓室或者离开这艘沉船的路。所有人,检查装备,清点剩余氧气,准备下一步行动。”
这话像一块冰,砸在惊魂未定的众人心上,让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安逸赶紧看向自己的气压表,果然,指针已经彻底归零,无情地指向终点。
如果不是及时找到这个气室,他此刻已经是一具漂浮在通道里的冰冷尸体了。
其他人的消耗也极大,尤其是经过刚才那一番惊心动魄的水下搏斗和逃亡,气瓶余量纷纷告急。
他的物品栏里,那枚【一次性水下呼吸胶囊】还在,微微闪烁着只有他能看见的微光,这成了他接下来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底气,但也仅仅能支撑绝望的30秒。
出路在哪里?下一个气室又在哪里?还会遇到什么比那怪物更可怕的东西?
短暂的喘息之后,是更加迫在眉睫、令人窒息的生存危机。
他们被困在这钢铁坟墓的一隅,时间正在滴答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