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地图惊魂”那一夜的惊吓和折腾,安逸整个人更加萎靡不振,像是被霜打蔫后又遭了雹子的茄子,甚至对系统都产生了一点ptSd。
现在只要一看到那个花里胡哨的抽卡界面,他就觉得心脏抽搐,胃里泛酸,仿佛那转盘下一秒就能给他再变出个“厕所宝藏”或者别的什么惊世骇俗的“惊喜”。
而营地里的气氛,也如同山间悄然弥漫的雾气一样,发生了微妙却不容忽视的变化。
下墓在即,各种物资的清点,装备的最后检查和分配都在紧张地进行,但一种无形的紧张和压抑感却开始如同潮湿的霉菌般,悄无声息地滋长、弥漫开来,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夜里,守夜的人数和巡逻的频次明显增加了。潘子安排的人手几乎是不间断地巡视着营地外围,火把和手电的光束在漆黑的林间晃动,反而更添了几分山雨欲来的不安。
那几条原本还算安静的当地土狗,也变得有些反常的焦躁不安,它们不再懒洋洋地趴着,而是经常竖着耳朵,喉咙里发出充满威胁意味的呜咽声,警惕地对着黑暗的丛林深处龇牙。
甚至会在夜深人静时,毫无征兆地突然集体狂吠起来,那尖锐急促的叫声如同警报,每次都把好不容易才迷糊过去的安逸吓得直接从睡袋里惊坐起来,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内衫,久久无法平复。
当地的向导,那个叫妞子的小姑娘,原本灵动的眼神也一天比一天黯淡,小脸苍白得没有血色,总是下意识地挨着大人,眼神里充满了藏不住的恐惧。
她偶尔会找到无三省,压低声音带着浓重当地口音的方言急切地说着什么,安逸竖起耳朵也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捕捉到几个零碎的却让人脊背发凉的词语——“山神”,“诅咒”,“不能进去”,“会死”……
语气里的惶恐和哀求,即便听不懂,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无三省,潘子等人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冷硬严肃,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凝重。他们检查武器和装备的次数变得更加频繁,眼神锐利如鹰,时刻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惕,仿佛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任何方向扑来的危险。
连平日里最跳脱,最能活跃气氛的王胖子,都难得地收敛了不少玩笑话,经常叼着烟,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四周幽深的环境,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少见的不安和谨慎。
这种越来越浓的诡异气氛,可把本来就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安逸给吓坏了。
他晚上根本不敢真正入睡,总觉得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有无数双冰冷诡异的眼睛在无声地窥视着他那顶毫无防御力的破帐篷,每一次风吹草动,每一次突兀的狗吠,都能让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浑身冷汗涔涔,瑟瑟发抖。
他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或者干脆找根绳子把自己绑在无邪他们营地旁边最粗的那棵大树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
【滴——特殊环境任务发布:在营地异状持续期间,与任意主要目标距离保持在50米范围内至少2小时。】
【奖励:积分+20。】
系统的任务提示音再次冰冷地响起,这一次,却意外地没有引起安逸的反感和恐惧。
五十米内?两小时?
若是放在平时,安逸肯定会觉得这任务简直难如登天,是对他社恐灵魂和脆弱神经的双重折磨。
但在眼下这种恐怖氛围的极致渲染下,以及对自身安全的极度担忧和渴望庇护的本能驱使下,这个任务反而像是瞌睡时递来的枕头,给了他一个合理的,可以正大光明靠近那个他潜意识里认为的“安全区”的理由。
更何况,二十积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足够他抽好几次卡了!虽然之后的抽卡结果很可能是继续心塞。
犹豫,挣扎,恐惧,渴望各种情绪在他心里激烈交战。
最终,对黑暗和未知的强烈恐惧,彻底压倒了对潘子警告和小哥冷脸的恐惧。
于是,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山林染上最后一层暖金色时,在无邪,胖子等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注视下,安逸吭哧吭哧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极其费力地拖着他那顶破破烂烂,饱经风霜的小帐篷,像个移动的灾难现场,一点点地,从那个孤立无援让他倍感恐惧的小山坡上,艰难地挪到了距离无邪他们大营地边缘大概四十多米远的一处相对平坦,视野还不错的空地上。
然后,他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唰”地一下飞快重新打好地钉,固定好帐篷,整个过程手脚麻利得前所未有。
做完这一切,他像只终于找到临时巢穴的受惊鹌鹑一样,“哧溜”一下就钻了进去,迅速拉紧拉链,只敢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极小极小的缝隙,露出一双写满了警惕,害怕,又带着一点如释重负的眼睛,一刻不停地观察着外面大营地的情况。
虽然中间还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但至少他能清晰地看到那边跳跃的篝火发出的温暖光芒了,能隐约听到那边的人声对话,能感受到那边活人活动的气息了。
这一点点物理距离上的靠近,和感官上的连接,让他那一直处于高度恐慌状态、几乎要崩溃的心情,终于得到了一点点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安抚。
他抱着膝盖,缩在帐篷角落,第一次觉得夜晚似乎没有那么难熬了。
王胖子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无邪,朝着安逸帐篷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笑道:
“嘿,天真同志,看见没?那怪小子看来是真吓破胆了,终于知道挨着咱们才安全了。瞧他那怂样,哧溜一下就钻进去了,笑死胖爷了。”
无邪也看着那边多出来的那顶寒酸小帐篷,以及帐篷缝隙里那双警惕又可怜的眼睛,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现在基本已经认定这人就是个行为怪异,胆子比老鼠还小的怪胎,没啥实质性威胁。看他那副被吓破了胆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有点莫名的可怜?甚至有点好笑。
张麒麟依旧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沉默地坐在稍远一点的阴影里,擦拭着他的黑金古刀,对这边增加了一个邻居的小骚动,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潘子则抱着胳膊,冷冷地哼了一声,眼神依旧像探照灯一样锐利而警惕地扫过那顶新挪过来的帐篷,显然并未放松戒备。
而无三省,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那顶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的小帐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烟卷,眼中闪过思索和权衡的光芒,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