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愈后的伊萨尔,身体依旧带着几分虚弱,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沉静,如同风暴过后沉淀下来的深海。
他知道,病中的呓语可能引起了不必要的关注,但也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在这里,情绪外露是危险的。他必须将那个属于“洛曦”的、充满爱意与温暖的灵魂内核,更深地隐藏起来,用属于“伊萨尔”的、符合当前境遇的壳包裹好。
生存倒计时如同悬顶之剑:24天07小时55分。他不能再被动等待。
他将目光再次投向那几本古地球书籍,尤其是那本《地球诗选》和关于东方水墨画的赏析。
霍克拒绝提供纸张和书写工具,理由是“原始”和“可能造成信息泄露”。
但伊萨尔想到了一个迂回的办法。
这天,当霍克例行前来时,伊萨尔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沉默地接受餐食,而是拿着那本水墨画赏析,指着上面一幅描绘竹石的模糊图样,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开口: “霍克先生,这本书上的图像很不清晰。
我听闻帝国科技能够完美复现任何视觉信息,不知是否有可能,将这本书的内容扫描并投影出来?这样阅读和研究会更方便一些。”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毕竟是……联姻带来的‘文明象征’之一,或许……保持其完整性,在某些场合能体现帝国的包容?”
他没有直接要求纸笔,而是提出了一个更“科技化”、更符合帝国逻辑的请求,并且巧妙地将请求与“联姻”和“帝国形象”挂钩,显得不那么个人化。
霍克冰冷的眼神在伊萨尔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评估这个请求背后的意图和风险。扫描并投影已有的、被判定为“无害”的书籍内容,这并不违反府内规定,甚至可以说是对“贡品”的一种妥善保管。
“我会向主控电脑提交申请。”霍克最终给出了一个程式化的回复,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
伊萨尔微微颔首:“谢谢。”
这只是一个开始。他并不指望立刻成功,但他需要不断抛出一些看似合理、不易被直接驳回的请求,试探这座冰冷堡垒的规则边界,同时也一点点地、在不引起强烈反感的前提下,刷高自己的“存在感”,哪怕这种存在感是附着在那些“古地球遗物”之上。
几天后,让伊萨尔有些意外的是,霍克再次到来时,手中拿着一个薄薄的、类似电子纸的设备。
“殿下,您之前的申请已获批准。这是临时权限的阅览器,已导入您指定的书籍扫描件。请注意,该设备仅具备阅读和局部放大功能,无法连接星网,无法进行记录或传输。”霍克将设备递过来,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伊萨尔接过那轻薄的设备,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
他打开它,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地球诗选》的扫描页,字迹清晰,甚至比原书更容易阅读。
他翻到那幅水墨画,原本模糊的图样也变得清晰起来,墨色的浓淡干湿,笔触的勾勒皴擦,都得以展现。
“非常感谢,霍克先生。”伊萨尔真诚地道谢。这虽然离他想要的、能够输出的纸笔还有距离,但至少是一个进步。他获得了更清晰的“输入”资料,这对他深入研究古地球文明至关重要。
更重要的是,这个申请的批准,意味着这座堡垒的绝对控制者,阿瑞斯元帅,或者至少是他设定的规则,并非完全密不透风。只要请求符合某种“逻辑”且不构成威胁,是有可能被通过的。
这给了伊萨尔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开始更投入地研究那些扫描文件,尤其是东方水墨画和书法。
他意识到,这些艺术形式背后蕴含的哲学思想——留白的意境,气韵的生动,笔墨的节制与挥洒——或许本身,就是对抗这种极致冰冷和充满压迫性秩序的一种无声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