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一身冰冷彻骨的恨意与屈辱,踏出那间承载了我此生最大噩梦的院落。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灼痛难当。凌云子师叔与司徒钟前辈紧随其后,他们的沉默如同沉重的山峦,压在这令人窒息的清晨。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药王谷,这个外表仙气缭绕、内里却肮脏龌龊的地方。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穿过内谷与外谷交界的那片竹林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如同幽魂般,静静地立在竹林小径的尽头。
是苏清寒。
晨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依旧蒙着面纱,但那双曾清冷如寒星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复杂得让我看不透。她就那样站着,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行囊,仿佛已等候多时。
我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体内那股压抑的怒火与恨意几乎要破体而出!她还想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还是药王谷又有什么新的阴谋?
凌云子师叔和司徒钟也立刻警惕起来,气机隐隐锁定苏清寒。
“你还想怎样?”我的声音嘶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苏清寒迎着我那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目光,缓缓走了过来,在距离我三步之外停下。她没有看凌云子和司徒钟,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平静。
“我跟你走。”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我们每个人耳中。
什么?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跟她走?这个刚刚用最卑劣的手段毁了我清白的女人,现在说要跟我走?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我几乎要冷笑出声。
“跟我走?”我重复着她的话,语气中的讥讽如同冰锥,“苏圣女,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是药王谷觉得昨晚的‘款待’还不够,派你来监视我?还是你觉得,用这种手段绑住我,就能让我对药王谷死心塌地?”
我的话语如同鞭子,抽打在彼此的心上。我看到她露在面纱外的耳垂微微泛红,但她的眼神却依旧固执地看着我。
“与药王谷无关,与监视无关。”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决绝,“昨夜之事……虽是谷中长老擅作主张,但我……既已如此,按我药王谷‘青囊’一脉古训……此生便只能追随于你。”
她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声音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地说出了那句让我头皮发麻的话: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的心……我的命……如今,都是你的了。”
说完最后几个字,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微微垂下了头,那纤细的脖颈在晨光中显得脆弱而又倔强。
疯了!这女人绝对是疯了!还是药王谷的古训都是这般不可理喻?!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想说些什么恶毒的话来斥责这荒谬的言论,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那句“我的心都是你的了”,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感动,反而像是最恶毒的诅咒,将我拖入更深的泥沼!
凌云子师叔和司徒钟前辈也面面相觑,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药王谷圣女的这番说辞,实在是闻所未闻。
“胡闹!”凌云子师叔拂尘一摆,沉声道,“苏圣女,你乃药王谷继承人,岂可如此儿戏!此事断不可能!”
苏清寒抬起头,看向凌云子,眼神恢复了部分往日的清冷,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执拗:“凌云子前辈,此乃我私事,更是我‘青囊’一脉内部规矩,纵是谷主在此,亦无法干涉。我去意已决。”
她又看向我,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愧疚,有决绝,甚至还有一丝……让我心惊的、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依赖?
“王玥,你可以恨我,可以厌我,甚至可以杀了我。”她轻声道,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但从昨夜起,你便是我唯一的归宿。你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形影不离。”
形影不离……
这四个字如同魔咒,让我遍体生寒。我看着她,这个美丽、清冷、却又因那该死的古训而变得偏执疯狂的女人。杀她?在药王谷的地盘,当着两位前辈的面,我做不到。甩掉她?以她的武功和药王谷的势力,恐怕难如登天。
带着她?那无异于在身边埋下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药,更是对我内心日夜不休的折磨!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药王谷,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将我和她,牢牢地绑在了一起。是补偿?是控制?还是那“青囊”一脉,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扭曲的传承?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竹叶清香的空气,却只觉得肺腑间充满了苦涩与血腥气。
良久,我睁开眼,目光冰冷地扫过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再反对。只是转过身,用毫无感情的语气对凌云子师叔和司徒钟道:
“我们走。”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沿着小径向外走去。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道白色的影子,果然如她所言,如影随形,保持着三步的距离,默默地跟了上来。
阳光透过竹林,将我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从此纠缠不清、爱恨难分的未来。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复仇之路,我的武道之途,都将因为这个女人的强行闯入,而走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
恨意未消,屈辱仍在,如今,又添了一笔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前路漫漫,其修远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