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鹰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岩洞内压抑的平静。西域使者与张樵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
“不对劲!”使者反应极快,眼中凶光一闪,“此地不宜久留!带上这小子,立刻转移!”他显然行事果决,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任何风险。
张樵应了一声,不再仔细搜身,粗暴地将我重新扛起,另一只手已握住了腰间的短刃。那使者则率先拨开藤蔓,警惕地向外探查。
就在使者半个身子探出洞口的刹那——
“嗤!嗤!嗤!”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是弩箭!强劲的机括发射的弩箭!
“有埋伏!”使者厉喝一声,身形猛地向后暴退,同时手中弯刀幻起一片冷光,格挡开大部分弩箭,但肩头仍被一支箭矢擦过,带起一溜血花。
几乎在弩箭射出的同时,一道赤红色的刀光如同烈焰般劈开藤蔓,直斩而入!霸烈刚猛,气势惊人!
“赫连涛在此!西域宵小,拿命来!”赫连涛门主那熟悉的怒吼声震得整个岩洞嗡嗡作响。他竟亲自带队寻来了!
紧接着,另一道矫健的身影如同苍鹰般扑入,手中银枪虽只用单臂持握,却依旧毒辣精准,直刺正准备扛起我向洞内深处退去的张樵!
“罗蛮哥!”我心中狂喊,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他们来了!义父他们真的找到我了!
张樵没料到援兵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仓促间只得将我往地上一扔,挥动短刃迎向罗蛮的银枪。
“铛!”一声脆响,火星四溅。张樵武功不弱,但罗蛮含怒出手,枪法更是精妙,虽只剩单臂,依旧将他逼得连连后退。
那西域使者见状,知道今日难以善了,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竟不顾赫连涛的威胁,身形一折,如同鬼魅般向我扑来!他的目标依旧是我,要么擒为人质,要么——就地格杀!
“尔敢!”赫连涛怒目圆睁,烈阳刀回转,拦腰斩向使者。但那使者身法诡异,竟在间不容发之际扭身避过刀锋主要力道,拼着被刀气在背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指风,狠狠抓向我的天灵盖!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打法!
我被他那恐怖的杀意锁定,浑身僵硬,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玥儿!”一声惊怒交加的暴吼从洞口传来,是玄冲老爷子!他终于赶到!
眼看那致命一爪就要落下,一道身影猛地扑到我身前!
是罗蛮!他竟在击退张樵的瞬间,不顾自身空门大露,用他那未受伤的手臂和身体,硬生生挡在了我与那西域使者之间!
“噗嗤!”
利爪穿透皮肉的声音令人齿冷。西域使者的五指,狠狠抓入了罗蛮的右肩胛骨!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半边衣衫。
“罗蛮——!”我目眦欲裂,嘶声大喊。
罗蛮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左手银枪借着身体前倾之势,毒龙般反向刺出,直取西域使者因攻击而暴露的咽喉!
那使者显然没料到罗蛮如此悍勇,想要抽手后退已然不及。
“呃……”一声短促的嗬气声,银枪枪尖精准地没入了他的咽喉。
西域使者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不甘,缓缓倒地,气绝身亡。
“蛮儿!”赫连涛见状,更是怒火冲天,烈阳刀势如疯虎,将趁机想逃的张樵彻底笼罩。张樵本就不是赫连涛的对手,此刻心神已乱,不过几招,便被赫连涛一刀劈飞了兵刃,另一刀重重拍在胸口,吐血倒地,被随后冲进来的霸刀门弟子死死按住。
“王玥!罗蛮!”玄冲老爷子一个箭步冲到我们身边,看着浑身是血、重伤倒地的罗蛮,以及被捆缚在地、颈侧还插着半根细小毒针、面色青紫的我,这位刚猛了一辈子的老英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先是迅速出手,连点罗蛮肩周几处大穴,勉强止住狂涌的鲜血,又小心地检查我颈侧的毒针。
“是西域的‘麻魂针’!幸好入肉不深!”他脸色难看,小心地将毒针取出,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清香扑鼻的丹药,一粒塞入罗蛮口中,另一粒捏碎敷在我颈侧的伤口上。一股清凉之意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麻痹感。
“师父……罗蛮哥他……”我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别说话!稳住心神!”玄冲低吼一声,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赫连涛也赶了过来,看到罗蛮的伤势,虬髯贲张,怒吼道:“快!送回山上!找最好的大夫!”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罗蛮抬起,他因失血和剧痛已然昏迷。赫连涛亲自护卫在旁,霸刀门弟子押着奄奄一息的张樵,迅速向洞外撤去。
玄冲老爷子则将我扶起,解开绳索,仔细检查我的情况。“你小子……命真大!”他声音低沉,带着后怕。他看出我除了颈侧毒伤和捆绑的瘀伤,似乎并无其他严重外伤,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走出岩洞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名被赫连涛劈中胸口、本以为已经昏死过去的张樵,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怨毒与决绝!他不知何时挣脱了部分束缚,用尽最后力气,从怀中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球形物体,猛地掷向洞口我们所在的方向!
“小心!”一名霸刀门弟子惊呼。
“是西域雷火弹!”赫连涛脸色剧变。
玄冲老爷子反应极快,一把将我狠狠推向洞外,同时自己庞大的身躯向后急转,双掌携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掌力,轰向那飞来的雷火弹,试图将其在半空引爆或击飞,减少对洞口区域的伤害。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山洞内响起!火光与浓烟瞬间吞噬了洞口!狂暴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向四周激射!
我被玄冲那一推,踉跄着摔出洞外好几丈远,只觉背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耳边充斥着轰鸣声、碎石落地声和众人的惊呼声。
“玄冲老哥!”
“师父——!”
我挣扎着回头,只见洞口已被炸塌了小半,烟尘弥漫,看不清里面情形。赫连涛等人正不顾一切地冲向坍塌的洞口。
“师父……”我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慌和自责,若非为了救我,师父怎会……
强烈的冲击和伤势让我意识再次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滚落。我试图抓住什么,却徒劳无功,只觉得天旋地转,草木碎石不断刮擦着身体。
不知滚了多久,最后“噗通”一声,我重重砸进了一条冰冷湍急的山涧之中。刺骨的寒意和呛入的河水让我短暂清醒,随即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我,向下游冲去。
我奋力挣扎,但伤势沉重,内力微薄,根本无法对抗这自然之力。意识在冰冷与撞击中逐渐消散。
义父……师父……罗蛮……
对不起……
我最终还是……成了拖累……
冰冷的河水吞噬了我的最后一丝意识,黑暗彻底降临。我的身体,随着奔流的山涧,不知所踪,独自踏上了未知的、充满艰险的江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