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被放大,一下下,敲在人心上。苏晚晴在离洛尘差不多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一股清冷的、带着点距离感的香水味飘了过来。
“洛尘?”她的声音还维持着礼貌,但尾音有点飘,“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目光快速扫过他这身工作人员的打扮,眼里的疑惑更深了。全球科技峰会门槛多高她清楚,他怎么会以这种身份出现在这儿?
“苏晚晴。”洛尘平静地回应,声音透过伪装的口罩,有点闷,“很久不见。”他的目光坦然地迎着她,不躲不闪,也没有老同学重逢该有的热络,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他在掂量,掂量她现在的状态,掂量她在普罗米修斯这个泥潭里,陷得到底有多深。
短暂的沉默横在两人中间,空气微妙地绷紧了。
“你……看起来变化很大。”苏晚晴最终还是先开了口,试图用寒暄打破这尴尬,也想从他身上挖出点谜底。
“人总会变的。”洛尘的回答短得像刀切,意味深长。他的目光掠过她手里的文件夹,那个普罗米修斯的标志此刻显得格外扎眼。“你呢?在普罗米修斯……还好吗?”
苏晚晴捏着文件夹边缘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她避开洛尘的目光,看向旁边光秃秃的墙壁,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流畅,底下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挺好的。集团提供了很好的平台,能接触到很多前沿的项目。比如这次峰会,我们也有重要的发布……”
“是关于‘雅典娜手环’的全面推广吗?”洛尘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头,语气还是那么平淡,却像根针,精准地扎向了她想绕开的核心。
苏晚晴的身体僵了一下。她猛地转回头看向洛尘,眼里闪过被冒犯的警惕,和更深处的……一丝慌乱。“你……你怎么知道?这只是集团内部的……”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苏晚晴。”洛尘往前踏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比如,我知道‘雅典娜’释放的,绝不只是什么狗屁‘潜能激发波’。”
这话像冰水,兜头浇在苏晚晴心上。她脸上那点职业笑容彻底挂不住了,脸色微微发白。“洛尘,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这很危险!”
“危险?”洛尘嘴角扯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比那些戴了你们东西就‘自燃’的人更危险吗?比那些被你们筛选、被标记、不知道明天在哪儿的人更危险吗?”
苏晚晴的脸色更白了,她下意识地退了小半步,好像洛尘的话带着实质的冲击力。“你……你胡说些什么!那些都是意外,是谣言!集团有最严格的安全标准!”
“安全标准?”洛尘盯着她微微颤抖的眼睫,知道自己的话戳中了她心里那块一直不敢细想的地方,“还是……筛选标准?你真的了解你参与的项目背后,到底是什么吗?你真的信赵远山画的那个‘美好新世界’?”
一连串的质问,像锤子,砸在苏晚晴努力维持的心理防线上。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那些背熟了的官方说辞,在洛尘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变得苍白又可笑。她确实有疑虑,有不安,尤其在接触到一些核心数据的异常和某些实验的冷酷结果之后。但这些都被她用“科学探索的代价”、“商业竞争的不实信息”糊弄过去了。现在,被洛尘这么毫不留情地撕开,她只觉得心慌意乱。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最终选择了逃避,语气带着强撑的镇定,“洛尘,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要……不要引火烧身。”这话,听着像警告,细品却更像无力的哀求。
说完,她不敢再看洛尘的眼睛,几乎是有点狼狈地转过身,加快脚步,消失在走廊拐角。
洛尘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目光沉了下去。这次偶遇,比他预想的更有冲击。他确认了苏晚晴心里的挣扎和疑虑,这或许以后能成为一步棋。但同时,他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横在两人之间的,那道名叫“普罗米修斯”的巨大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