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羊毛革命”的经济纽带和“军事合作”的武力后盾之外,洪承畴深知,要彻底孤立后金,必须在更隐秘的战线——
外交与情报领域,发动一场精准而致命的攻势。
这场攻势的目标,是离间后金与其盟友,动摇其统治基础,让其陷入内外交困的泥潭。
漠南蒙古,特别是与后金接壤且实力较强的科尔沁部,成为这场外交战的首要战场。
洪承畴的策略绝非简单的贿赂,而是一套组合拳:
精英路线与情感拉拢:
派遣特使: 朝廷不再依赖传统的礼部官员,而是选派口才出众、熟知蒙古内情、且被崇祯授予“便宜行事”之权的精干文臣或通晓蒙语的武官作为特使。这些特使往往携带崇祯的亲笔信,信中不以天朝皇帝自居,而是以“共御暴金”的盟友姿态,语气恳切。
重礼开道: 礼物极具针对性。除了金银绸缎,更有蒙古贵族喜爱的精美瓷器、玉器、茶叶,以及象征友谊的宝刀、良弓。最关键的是,特使会携带由大明日月皇家毛纺公司特制的、绣有部落图腾的豪华羊毛挂毯和衣物,彰显尊重与诚意。
剖析利害: 特使会与部落首领进行长时间的密谈,精准剖析后金的困境:其人口稀少,统治基础薄弱,对蒙古的拉拢实为利用。一旦明朝倒下,蒙古必将成为下一个被吞并的目标。他们会引用努尔哈赤和后金时期对不服从部落的残酷镇压为例,强调“与金为伍,如与虎谋皮”。
安全保障与利益承诺:
军事保护: 特使明确承诺,一旦该部落遭到后金攻击,大明将依据“协同防御”策略,在东部边境施加压力,“围魏救赵”。同时,开放边境特定区域,允许其部众在危急时入境避难。
经济利诱: 承诺提供更优厚的边市贸易条件,如更高的羊毛收购价、更多的粮食盐铁配额,甚至承诺帮助其发展小型手工业,改善民生。这与后金一味索取牛羊、人口形成鲜明对比。
分化制衡与情报运作:
利用矛盾: 对于科尔沁这样与后金联姻较深但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的部落,明廷会秘密接触那些对后金政策不满的台吉(贵族),给予他们单独的支持和承诺,在其内部制造分歧,削弱其整体倒向后金的向心力。
又拉又打: 对态度摇摆、首鼠两端的部落,明廷会同时采取两种手段:一方面通过与其有矛盾的部落施压,另一方面又暗示只要其转向大明,将获得更大利益。对于死心塌地追随后金的部落,则通过支持其敌对部落进行军事打击和经济封锁,杀鸡儆猴。
情报渗透: 曹化淳的御马监细作和洪承畴安排的军情人员,以商人、喇嘛、流民等身份活跃于草原,不仅收集后金情报,更散布对后金不利的谣言(如后金内部权力争斗、明年将加大征调等),制造恐慌和不信任感。
这场外交攻势的核心,是将大明塑造成一个强大、可靠且慷慨的合作伙伴,而将后金描绘成一个贪婪、残暴且不可持久的掠夺者。它不是在乞求联盟,而是在提供一个更有前景的生存选择。
在西方展开外交攻势的同时,崇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地图的东方——
孤悬于敌后的东江镇(目前已经占据辽南金州及旅顺)。
他深知,毛文龙这颗棋子,虽难以给予致命一击,但其持续的骚扰能力,对后金而言如芒在背。
崇祯通过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给毛文龙下达了清晰的指令,不以攻城略地为目标,不以寻求主力决战为任务。
核心任务是“疲敌、扰敌、困敌”。
这一定位,解除了毛文龙因追求军功而盲目浪战的束缚,也避免了东江镇遭受毁灭性打击的风险。
袭击沿海, 利用郑芝龙支援和自造的轻快船只,东江军像海盗一样,对后金控制的辽东半岛、朝鲜西海岸的薄弱环节进行突袭。
攻击目标包括小型粮仓、盐场、巡检司、落单的运输队,烧毁物资,抓捕劳作的包衣(奴隶),造成持续的恐慌。
破坏屯田,在后金春耕或秋收时节,派出小股精锐潜入陆地,焚烧田庄,践踏庄稼,破坏水利设施。
这对以农业为重要补充的后金经济造成严重打击,加剧其粮食短缺。
截断粮道, 密切监视从朝鲜运往沈阳的粮道,以及后金内部的水陆运输线,抓住机会就进行劫掠或破坏,延缓其物资输送。
政治宣传,在袭击中,有意释放一些被掳的汉人包衣,并散布消息,宣扬大明政策(如投诚待遇),动摇后金统治下汉人、蒙古人的军心民心。
外交与情报攻势的效果是潜移默化而极其深远的:
漠南蒙古开始离心, 科尔沁等部与后金的关系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从过去的唯命是从,变成了阳奉阴违、讨价还价。
后金每次想大规模用兵,都不得不花费更多精力来安抚和威慑这些“盟友”,战略灵活性大打折扣。
后金后院永无宁日,东江镇的存在,像一把钝刀子,持续地给后金放血。
后金无法安心发展生产,必须时刻在后方保持相当的兵力用于防守,无法集中全力应对西线或南线的明军主力。这极大地消耗了后金的国力与精力。
大明赢得战略主动,通过这一系列操作,大明成功地将战略前沿推进到了草原和敌后,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对后金构成了战略包围的态势。
后金被迫在多条战线上疲于奔命,战略主动权逐渐向明朝倾斜。
洪承畴的谋略与崇祯的决断相结合,使得这场不见硝烟的外交情报战,成为了整个“联蒙制金”大战略中最具杀伤力的一环。
它正在悄无声息地腐蚀着后金统治的根基,为未来明军主力的雷霆一击,创造着最有利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