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琴对张翠花出来的消息置若罔闻。
既然当年那个女人能狠心不认她这个女儿,那她现在也无需理会对方的死活。
她的生活早已翻开了新的一页,那些不堪的过往,就该被永远埋藏。
而大杂院里,自打张翠花回来,王红可算是遇到了命中的克星。
她那些装柔弱、扮可怜、借力打力的“绿茶”手段,在张翠花这个实战经验丰富、豁得出去的泼妇面前,全都变成了白费力气。
王红抱着怀里的刘耀祖,哭得梨花带雨,对着院门外那些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邻居诉苦:“各位邻居评评理,我和富贵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耀祖是我们俩的婚生子。她一个前妻,离了婚的,凭什么还赖在我们家里不走?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试图占据道德和法律的制高点。
张翠花则一屁股赖在门口,拍着大腿,唾沫横飞地细数王红的“罪状”:“我呸!合法夫妻?要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当初勾引有妇之夫,和刘富贵滚了床,我能跟他离婚?拆散别人家庭的小三,还有脸说自己是合法的?我告诉你,这屋里的家具,哪一件不是我们两口子那时候置办的?你想把我撵出去?没门!”
她直接掀开老底,主打一个胡搅蛮缠,寸步不让。
两个女人,一个试图讲“法理”,一个拼命扯“情理”和过往,吵得是不可开交,有来有回。
院里的看客们也是众说纷纭,分成了两派。
一些以前就跟张翠花一起嚼舌根的老邻居,此刻觉得她坐了牢又没了家,着实可怜,便帮着她说话:“翠花说得也没错,要不是小红插足,他们家也不至于散……”
“就是,好歹是原配,还生了小宝,现在落得无家可归,是挺惨的。”
另一些则觉得,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王红和刘富贵是合法夫妻,还生了孩子,张翠花这样赖着确实没道理:“红妹子好歹是领了证的了,这么闹下去算怎么回事?”
“是啊,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人家才是一家人,翠花这么闹,让富贵回来也为难啊……”
大杂院彻底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每日上演着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吵得朱大爷更加头疼,只觉得这院子愈发乌烟瘴气,租金怕是更要难收了。
刘富贵这个曾经的婚姻背叛者,如今算是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罪有应得”。在两个女人的夹缝中煎熬了几天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他找到房东朱大爷,在原先苏晚星住过的那间小屋空出来后,几乎是逃也似的,自己搬了进去,单独租下了那间小屋。
当张翠花和王红发现刘富贵收拾铺盖,不是要赶对方走,而是他自己要搬出去单独住时,两人都傻眼了,随即是更深的愤怒和相互指责,都认为是对方逼走了男人。
“狐狸精!都怪你!”
“张翠花!你有完没完了?富贵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让他不安生。”
……
刘富贵逃似的住进了那间逼仄的小房间里。
他颓然地坐在木板床上,他双手插进油腻的头发里,死死抱着仿佛要裂开的头,屋里弥漫着劣质白酒的气味。
“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和茫然。曾经,他也觉得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是本事,可现在,两个家都成了战场,两个女人都向他索取,两个孩子都让他心烦意乱。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图个清静。
他借酒消愁,在路边小摊叫来了之前运输公司里还能说上几句话的兄弟。
几杯烈酒下肚,苦水便止不住地往外倒。那兄弟听他抱怨完家里那摊烂事,咂咂嘴,像是想起什么,带着几分感慨和羡慕说道:
“富贵哥,要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们公司那个老苏?苏卫民?”
刘富贵醉眼朦胧地抬起头。
“就那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他印象里的苏卫民,老实巴交,甚至有些窝囊。
“对,就是他!哎哟,人家现在可不得了咯!”兄弟一拍大腿,语气夸张,“他那个女儿,叫苏晚星的,了不得!今年高考,是咱们云江市的状元!省里都排前三名!听说电视台报纸都争着采访呢!”
刘富贵晃了晃酒瓶,没太在意:“读书好……是挺厉害。”
“何止啊!”兄弟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却掩不住兴奋,“人家小姑娘不光书读得好,生意做得那才叫一个大!听说什么风晚映画的影楼,水乡印记的旅拍,都是她搞出来的!满大街跑的车身上,印的就是她那广告!才多大年纪,这得多能赚钱?”
兄弟啧啧称奇,灌了一口酒,带着几分戏谑看向刘富贵:“富贵哥,你当初要是跟老苏关系处得好点,现在怎么着也能沾点光吧?哪至于像现在这样……”
后面的话,刘富贵没太听清。
他只觉得一股混合着酸涩、懊恼和追悔的情绪猛地冲上了头顶。
苏卫民……
那个他曾经看不起、甚至偶尔还会欺负一下的老实人,他的女儿竟然这么有出息?又是状元,又是大老板?
如果他当初……
如果他当初能对苏卫民客气点,哪怕只是维持个表面关系,现在是不是也能借着这层关系,求人家拉一把?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这个破烂的大杂院里,面对两个女人无休止的争吵,看不到半点希望。
这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他被酒精麻痹的神经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猛地仰头,将瓶子里剩下的酒一口灌了下去,火辣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烧不化心头那团名为“后悔”的郁结。
这苦果,真是他自己一步步酿成的,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
刘富贵在外面借酒浇愁,跟兄弟吐苦水。另一边,王红也不堪其扰,抱着哭累了终于睡着的儿子刘耀祖,出门去找自己那个已经“上岸”、如今生活安稳的小姐妹倒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