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正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马皇后端坐在凤椅上,面沉似水,胸脯因怒气而微微起伏。
太子朱标直挺挺地跪在下方,脸上写满了无辜和委屈,但眼底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心虚?
见母亲动怒至此,朱标犹豫了一下,非但没有乖乖跪着认错,反而做出了一个让马皇后意想不到的举动——
膝盖当脚用,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就这么保持着跪姿,蹭啊蹭的,一直挪到了马皇后的膝前,几乎要趴到母亲的腿上。
这带着几分孩童撒娇意味的动作,让盛怒中的马皇后不由得一怔,满脑子的怒火和质问瞬间被一股巨大的疑惑取代,蹙紧眉头,看着几乎贴到自己眼前的儿子:
“你……你这是做什么?”
朱标仰起脸,声音压低,带着几分坦诚和谨慎:“母后息怒,并非儿臣心大,对今日之事浑噩不知。”
“实在是……实在是这事儿,儿臣略知一二,甚至……可说是儿臣有意纵容,乃至推波助澜。”
“什么?!”马皇后这下是真的被惊到了,瞳孔微缩,满脑子问号,“你……你知道?是你……纵容的?”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宫皇孙被掳,西宫失火焚人,这等惊天动地、触及皇家底线的大事,竟然是自己的好大儿在背后操控?
朱标见母亲震惊,连忙解释道:“母后容禀。正是。”
“自那日母后因吕氏言行不端而降罪于她,将她迁居西宫佛堂静修后,儿臣便暗中命人彻查了吕氏近年来的所有往来关系。”
“果然,手下密报,发现有一股隐匿的势力,一直在暗中接触、扶持吕氏,所图非小。此次琉璃展,群贵云集,宫禁稍弛。”
“故此,儿臣便将计就计,布下此局,意在引蛇出洞,看清这背后究竟是何方神圣!”
马皇后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原来今日这场风波,竟是太子主动策划的一场“钓鱼”行动!
心中惊涛骇浪,但面上却迅速恢复了冷静,没有细问具体布局细节,而是抓住了最关键的问题:“此事,你父皇可知晓?”
朱标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惭愧:“父皇未知。儿臣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此事牵连甚广,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尚未完全查清,儿臣不敢贸然禀报,以免打草惊蛇。”
“只是……只是儿臣万万没想到,吕氏竟如此决绝,选择以焚身这种方式‘脱身’,以致惊扰母后,酿成火灾,此乃儿臣失察之过,请母后责罚!”
马皇后闻言,更加迷糊了:“如此说来,你确信西宫那两具焦尸,并非吕氏本人?”
朱标肯定地点头,语气笃定:“自然不是!儿臣敢断言,吕氏定然已趁乱金蝉脱壳! 那两具尸体,不过是她李代桃僵、迷惑视线的弃子罢了!”
“那允炆被掳……”马皇后继续追问。
朱标继续解释道:“亦是儿臣安排。 儿臣早已在允炆身边布下暗卫,今日之事,本是想借此试探还有哪些人会对皇孙不利,同时也可将宫中暗藏的钉子拔除一些。”
“只是没想到……父皇手下的亲军都尉府动作如此迅捷,毛指挥使抢先一步拦截成功,儿臣安排的人便没有现身,以免暴露。”
至此,马皇后彻底明白了。今日这看似危机四伏、惊心动魄的一幕,从头到尾,竟然都是自己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仁厚温和的好大儿一手导演的大戏!
不仅算计了潜在的敌人,连他老爹的锦衣卫、他老娘的中宫权威,甚至他亲生儿子的安危,都一并算了进去!
想到自己方才还为东宫的安全漏洞、为皇孙的安危心急如焚、大动肝火,结果这一切竟然都是太子策划的!
一种被“算计”了的恼怒,夹杂着对儿子深沉心机的一丝怀疑,以及“儿大不由娘”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马皇后心头。
看着跪在面前、一脸“我都坦白了母后您消消气”表情的朱标,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字:“好!好!好!”
每一个“好”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完这三个“好”字,马皇后猛地从凤椅上站起身,目光凌厉地扫视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朱标见状,心里咯噔一下,也连忙跟着起身,陪着小心问道:“母后,您……您找什么呢?儿臣帮您找啊!”
马皇后根本不搭理他,眼看近处没有趁手的“兵器”,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对着殿外大喝一声:“来人!取家法来!”
殿外的宫人听到这声饱含怒气的命令,吓得一哆嗦,不敢怠慢,连忙将时常备着的一根紫檀木戒尺送了进来,然后飞快地退了出去,紧紧关上殿门。
紧接着,坤宁宫正殿内便传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夹杂着太子殿下压抑的痛呼和李饶声,可谓鬼哭狼嚎,闻者心惊。
殿外的宫女太监们个个噤若寒蝉,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心里都在嘀咕:
太子殿下这是犯了何等大错,竟惹得娘娘动用了许久未见的家法?没人知道具体原因,就算猜到一二,也绝不敢多说半个字。
这场“母爱如山……体滑坡”的体罚持续了好一阵子才停歇。
过了一会儿,朱元璋龙行虎步地来了,刚和李文忠交代完加强宫禁巡查的事,就被马皇后派人请了过来。
一进殿,他就看见朱标正苦着脸,龇牙咧嘴地趴在软榻上,由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给后背和……某不可描述部位上药。
朱元璋一脸疑惑,看向面色依旧不善的马皇后,问道:
“妹子,这是怎么了?标儿又闯什么祸了?值得你生这么大气,还动了家法?” 心想,莫非是东宫清查出了大问题?
马皇后看着朱元璋,面无表情,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重八,今日西宫之火、皇孙被掳这桩‘大案’……是你好大儿的手笔!”
朱元璋:“……???”
下一秒,洪武大帝反应过来,瞬间暴跳如雷!“什么?!朱标!你个混账东西!你敢拿你老子和你儿子耍着玩?!看咱今天不抽死你!”
“父皇息怒!儿臣有苦衷!啊——!”
坤宁宫内,刚刚平息不久的鬼哭狼嚎,再次响彻云霄,而且比之前更加惨烈!
守在殿外的宫女们吓得抱紧了自己,互相交换着惊恐的眼神,内心哀嚎:“太残暴了!真是太残暴了!”
好不容易,第二顿“混合双打”在朱元璋气喘吁吁和马皇后冷眼旁观中结束了。
朱标瘫在榻上,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委屈巴巴地看向马皇后,声音带着哭腔:“娘……您……您刚才不是说……不说出去吗?怎么转头就把父皇叫来了……”
马皇后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凤目一挑:“我答应了吗?”
朱标:“……” 仔细回想,母亲好像……确实没明确答应!完了,被坑了!
朱元璋发泄了一通,似乎心情畅快了不少,放下撸起的袖子,整理了一下龙袍,走到榻前,看着龇牙咧嘴的儿子,没好气地道:
“行了,别装死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要是说不出了子丑寅卯来,咱让你娘再给你松松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