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从地底悍然钻出的土石怪物，苏小小心头先是一紧，随即迅速定下神来。经历过青林医院那等险境，眼前这几具动作笨拙的傀儡，还不至于让她乱了方寸。
“娇娇，退到后面去！”她低喝一声，足下发力，身形轻盈地向后飘退半步，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两只地灵傀那带着恶风、狠狠砸落的粗壮手臂。
“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窄的胡同里回荡，泥屑与碎石四处迸溅，她方才站立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两个浅坑。
这些家伙力气不小，但动作确实算不上敏捷。
苏小小眸光一凝，非但没有继续后退，反而揉身再上，体内温热的功德之力瞬间流转开来，那柄样式古朴的渡魂尺已悄然握在手中，尺身泛起一层淡银色的柔和光辉。
她没有选择与它们硬拼力量，而是凭借更为灵巧的身法，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几只傀儡之间游走。
脚下步法变幻，侧身、旋腰，避开正面的凶猛冲击，同时手中渡魂尺如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向一只地灵傀手臂与躯干连接的关节处——根据她对能量结构的理解，这里通常是此类土石造物能量流转的关键节点，也是最容易突破的薄弱点。
“嗤——”
渡魂尺上蕴含的破邪之力与地灵傀周身缠绕的土行邪气悍然碰撞，发出一阵轻微的、如同灼烧般的声响。那只被点中的地灵傀，挥臂的动作猛地一僵，构成关节的几块碎石“哗啦啦”地松动、脱落，整条手臂眼看就要耷拉下来。
有用！苏小小心中一定，脚下步伐不停，身形再转，手中尺影翻飞，或点、或削、或带，招招不离这些傀儡的能量节点。她隐隐感觉到，之前沉浸于中级符箓绘制的心得，让她对能量流动的轨迹和物质结构的脆弱之处，有了一种更敏锐的直觉。
苏娇娇依言退到了胡同口相对安全的位置，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姐姐的战斗。
她很清楚，这种没有灵魂、纯粹依靠邪能和指令行动的傀儡，自己的精神冲击对它们效果不大。但她并没有只是干看着，而是全力催动着自身的灵觉，如同无形的雷达，仔细感知着这片区域每一丝细微的能量波动。
“姐！”她忽然扬声喊道，声音带着发现关键信息的急切，“它们的能量核心不在头部！在胸口靠右的位置！能量感觉很浑浊，但那里有一个非常明显的邪气汇聚点！”
苏小小闻言，目光如电，立刻锁定了其中一只正咆哮着冲来的地灵傀胸口。果然，在那由泥土和碎石构成的粗糙躯干上，胸口偏右的位置，隐约镶嵌着一块颜色暗沉、质地类似劣质玉石的东西，正散发着不祥的邪气波纹。
“明白！”
她应了一声，脚下步伐灵动，轻巧地避开了另一只傀儡合身扑来的撞击，手腕倏然一抖，渡魂尺化作一道凝练的银色流光，疾刺而出！
“噗嗤！”
尺尖不偏不倚，精准地刺中了那只地灵傀胸口的暗色玉石。
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玉石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便爆开一小团污浊黯淡的邪气能量。那地灵傀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量，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随即“哗啦”一声，彻底崩解，散落成一堆毫无生机的泥土、石块和扭曲金属。
找到了致命弱点，剩下的战斗便顺畅了许多。苏小小身形飘忽，在有限的空间内腾挪闪避，渡魂尺每一次迅疾刺出，都必定伴随着一声核心碎裂的轻响和一堆傀儡残骸的垮塌。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最后一只张牙舞爪的地灵傀也在银光闪过之后，哗啦啦散落一地，变成了真正的废土。
狭窄的胡同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姐妹俩因为方才短暂却激烈的战斗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地上那几堆还在散发着微弱邪气、渐渐失去活性的残骸。
“这些东西……是被人故意放在这里，看守什么东西的吗？”苏娇娇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看着那些泥土碎石，心有余悸地问道。
“嗯。”苏小小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用脚尖轻轻拨动了一下残骸，仔细观察着上面残留的邪能痕迹，“而且手法透着股邪门和粗糙，像是窃天盟惯用的路数，但细品之下，又有点……不太一样。感觉更原始，更依赖于这片土地本身的力量，像是就地取材、仓促布置的。”
她说着，再次走到那块被移开一道缝隙的青石板前，双手抵住边缘，体内功德之力运转，低喝一声，用力将其彻底推开。
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黝黑洞口完全暴露出来，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陈旧腐朽气息的风，从洞内“呼”地涌出，吹得人皮肤发凉。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苏小小用手电筒向洞内照了照，光线很快被深处的黑暗吞噬，她眼神锐利，回头问苏娇娇，“娇娇，还能感觉到那种‘石头’的悲伤感吗？来源是不是在下面？”
苏娇娇立刻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仔细感知。
几秒钟后，她睁开眼，语气非常肯定：“能感觉到！虽然被这些傀儡的邪气干扰了一些，但那种独特的、沉甸甸的悲伤感，就是从下面传上来的！而且……很奇怪，刚才这些傀儡被激活战斗的时候，那种悲伤的感觉好像……反而变得清晰了一点点？”
这个发现让苏小小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这地下藏着的东西绝不简单，而且窃天盟的人不仅早已发现了它，还在此处布下了这种原始的守卫，显然是在图谋着什么。
“跟紧我，保持警惕，随时告诉我感知到的情况。”苏小小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强光手电，调整了一下呼吸，率先弯腰，钻进了那黑黢黢的洞口。苏娇娇深吸一口气，将胸前的清心莲佩握得更紧了些，也紧随其后，钻了进去。
洞口下方是一段陡峭向下的土石阶梯，开凿得十分粗糙，边缘参差不齐。
手电光柱照射过去，可以看到两侧的土壁上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刻痕，看上去年代已经非常久远，其风格与窃天盟常用的那些扭曲邪异的符文截然不同，反而透着一股古朴，甚至有些笨拙的意味。
阶梯并不长，向下走了大概四五米深，便到了底。脚下踩实，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地下空间，看起来像是个被遗忘了许久的储藏室或者地窖。空气流通性很差，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手电光缓缓扫过整个地窖。角落里散乱地堆放着一些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金属工具、几片完全腐朽的木头，以及一些破碎的、似乎是陶罐的碎片，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尘。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地窖正中央的地面上。
那里刻画着一个直径约有两米的圆形图案。图案是用某种暗红色的、疑似混合了矿物和血液的颜料绘制而成，历经漫长的岁月，已经斑驳脱落了不少，但大体的结构依然可辨——那并非窃天盟常用的、充满了扭曲和亵渎意味的邪恶阵法，反而更像是一种带着原始崇拜风格的古老祭祀图案。
图案的中心是一个抽象简练的山形符号，周围则环绕着一些难以解读的、如同水流或地脉走向般的弯曲线条。
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在这些暗红色的线条之间，还镶嵌着几块颜色深暗、质地非石非玉的奇特物体。正是这几块东西，在持续不断地散发出那种让苏娇娇感知到的、“古老、沉寂、却又浸满悲伤”的气息！
“就是这些石头！”苏娇娇指着那祭坛图案，语气笃定，眼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怜悯，“它们……它们好像很痛苦，是被强行禁锢在这里的，维持着这个图案的运转……”
苏小小蹲下身，用手电仔细照射观察。
这个图案给她的感觉非常矛盾——它本身的构型似乎并不邪恶，甚至隐隐透出一种原始的、试图与大地沟通、祈求庇护或安抚的朴素意味。
但此刻，整个图案的能量流转却显得异常滞涩、痛苦，那些作为能量节点的特殊石头更是散发出浓烈的哀伤情绪，显然是被后来者以极其粗暴的方式强行扭曲、利用了其本质的能量。
“这地方，原本可能是一个非常古老的、用于安抚地脉或是进行某种朴素祈福的小型祭坛。”苏小小结合自己刚刚学习的《基础阵法原理》知识推测道，“但后来被窃天盟的人发现了。他们要么不懂其真正的用途，要么根本不在乎，只是粗暴地将其改造，利用这些特殊石头本身蕴含的能量和祭坛残存的基础结构，来禁锢、并滋养上面那些地灵傀。”
她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其中一块暗沉的石块。指尖传来的并非预想中的冰冷，而是一种温吞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疲惫触感，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千百年来被大地承载、又被外来力量强行抽取、不得安宁的无奈与悲伤。
就在苏小小试图更仔细地感知这古老祭坛的奥秘时，旁边的苏娇娇忽然脸色剧变，猛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姐！不对劲！有别的……很强烈的能量反应……在上面！速度好快！”
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只听头顶洞口处传来“咔嚓”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
两人心中俱是一凛，猛地抬头望去——只见那块被苏小小费力推开的厚重青石板，竟被一股无形却沛然的力量猛地推了回来，“砰”地一声严丝合缝地盖住了洞口，将最后一丝天光彻底隔绝！
紧接着，一股强大、阴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与一丝戏谑玩味的精神波动，如同粘稠冰冷的潮水，无视物理阻隔，从洞口方向渗透下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阴暗逼仄的地窖。
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难听至极的声音，直接蛮横地在两人的脑海深处响起：
“呵呵……两只自己钻进笼子里的……小老鼠。倒是有点本事，能找到这里，还弄坏了我看门的玩具……正好，用你们那点特殊的灵魂和能力，来给我即将完成的新作品……当最核心的祭品，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