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头顶传来,紧接着是地灵师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响。
渡魂尺发出的银辉光柱渐渐消散,地窖顶壁被硬生生破开一个大洞。外面昏暗的光线和久违的新鲜空气一股脑儿涌了进来,冲淡了地下的憋闷和尘土味。
苏小小轻轻喘着气,刚才那凝聚了全力的一击,几乎抽空了她大半的功德之力,手臂都有些发软。但效果是实实在在的——通过脚下祭坛传来的微弱感应,她能确定那一击结结实实地命中了目标,其中蕴含的破邪之力与厚重的地脉之力交织,足以重创那个阴险的地灵师。
“姐,你怎么样?脸色好白。”苏娇娇赶紧上前扶住她,眼里满是担忧。她能清晰感觉到姐姐的气息瞬间萎靡了不少。
“别担心,只是有点脱力,休息一下就好。”苏小小摇摇头,从口袋里取出那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一粒圆润的“凝魂丹”服下。温和的药力迅速在体内化开,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了涓涓细流,开始滋养她过度消耗的经脉和魂魄,恢复速度比单纯打坐快上不少。
她抬头看向那个被破开的洞口,光线微弱,但代表着出路和希望:“我们上去。”
姐妹俩互相搀扶着,有些费力地从破洞处爬回了地面。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这条偏僻的胡同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街区霓虹招牌折射过来的些许微光,勉强勾勒出杂物的轮廓。
那个地灵师果然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出他是个身材矮壮、皮肤粗糙黝黑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沾满泥土的工装服,乍一看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人。
但此刻他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周身还残留着混乱而邪异的土行能量波动,眉心处一个清晰的、被灼烧出的尺印正缓缓消散。
苏小小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他的状况,确认只是昏迷,性命无碍。她取出地府特制的捆灵索,将他的手脚牢牢捆缚结实,又取出几张画好的封印符箓,仔细贴在他的丹田、眉心等关键位置,确保他就算醒来也无法再调动半分邪力。
做完这一切,她才真正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黑黢黢的地窖破口。
“娇娇,你在这里看着他,注意安全。我下去再看看那个祭坛。”苏小小对妹妹说道。刚才那短暂却深刻的沟通,以及借助祭坛力量逆转战局的经历,让她对这个古老的遗迹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好奇和探究欲。
“好,姐你放心,我盯着他。”苏娇娇认真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预警符,胸前的清心莲佩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温润光泽。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帮上忙了。
苏小小再次下到地窖。经过刚才那番激烈的能量冲击和坍塌危机,地窖里更加凌乱,碎土石块到处都是。
但奇怪的是,那个位于中央的古老祭坛图案,在满目狼藉中却显得格外清晰和完整。中心那个抽象的山形符号光芒已经隐去,但那些构成图案的暗红色线条,似乎比之前显得更加鲜亮了些,少了几分沉郁。
尤其是镶嵌在其中的那几块特殊石头,不再散发出那种浸入骨髓的悲伤,反而流露出一种温和的、如同卸下重担后沉沉睡去的平静。
她走到祭坛边,再次蹲下身,这一次动作更加轻柔。她伸出手,将指尖轻轻按在祭坛中心那个山形符号上。这一次,她没有注入自己的力量,而是彻底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将全部的灵觉集中,尝试着去“倾听”、去“阅读”这座祭坛漫长岁月中残留的信息碎片。
或许是因为刚才生死关头的沟通建立了一丝信任,或许是她体内那独特的天道碎片气息起到了钥匙般的作用,一些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画面和感觉,如同褪色的古老胶片,开始在她脑海中缓缓浮现——
……一群穿着粗糙麻衣、面容被时光模糊了的先民,围绕着这个结构简单的祭坛,虔诚地跪拜祈祷。他们口中吟唱着古老而拗口的祷文,声音苍凉而真挚,祈求着风调雨顺,祈求着脚下的大地安稳丰饶,祈求着山林的精灵给予庇佑……一种朴素而强大的信仰之力,如同涓涓细流,融入祭坛,又通过祭坛与更深层的地脉隐隐共鸣……
……光影变幻,岁月流转,祭坛不知何时被遗忘了,深埋于日益增厚的土层之下。地脉在漫长的时光中发生着微小的变动,带来些许不易察觉的躁动与不安。祭坛依靠着本能,依旧发挥着微弱的作用,试图安抚这些波动。那些特殊的石头,作为它与地脉连接的关键节点,默默承受着来自大地的压力,年复一年……
……画面陡然一变!
几个穿着现代服装、却浑身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邪异气息的人(无疑是窃天盟的成员)发现了这里。他们粗暴地用各种仪器检测着祭坛的能量,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笑容。他们完全无视祭坛本身承载的意志和历史,用一种充满亵渎意味的邪恶咒法污染了古老的图案,强行扭曲其最本源的功能——将“安抚”变为“掠夺性的抽取”,将“沟通”变为“强制性的禁锢”。那些特殊石头在污染降临瞬间发出的无声悲鸣,清晰地传递到苏小小心中……紧接着,一个接一个丑陋的地灵傀被制造出来,如同恶毒的寄生虫,牢牢吸附在祭坛上,贪婪地汲取着被扭曲、被榨取的力量……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如同被强行掐断的信号。
苏小小缓缓睁开眼睛,胸口因愤怒而微微起伏。她彻底明白了。窃天盟的所作所为,永远是如此肆无忌惮,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可以毫不留情地践踏、扭曲一切有价值的存在,无论其是生命,还是像这样承载着历史与信仰的古老遗迹。
这个祭坛,本是一个先民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朴素见证,是他们敬畏天地、祈求安宁的象征,却被窃天盟硬生生变成了一个生产杀戮傀儡的肮脏兵工厂。
她看着眼前恢复平静的祭坛,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如果能将它修复呢?哪怕无法让它恢复到远古时的完整状态,至少,可以解除窃天盟施加的污染,让这片土地,让这些承载了太多悲伤的石头,重新获得安宁?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变得无比强烈。这不仅是对窃天盟恶行的直接反击,或许也是一个深入了解这种古老技艺、甚至与城西这片土地建立更深厚联系的绝佳机会。
她努力回忆着《基础阵法原理》中关于能量疏导、净化污染的相关篇章。虽然内容相对基础,但万变不离其宗,基本原理是相通的。她再次将手掌轻轻按在祭坛上,这一次,她引导着体内正在缓慢恢复的功德之力,将其化作最细腻温和的涓流,小心翼翼地注入祭坛。她并非强行驱动,而是像最耐心的清洁工,一点一点地冲刷、抚过那些被邪气浸染已久的线条和节点。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需要超乎寻常的耐心和对能量精细入微的操控。对苏小小而言,这无疑是一次全新的、高难度的挑战。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顽固邪气的抵抗与挣扎,但与此同时,她也敏锐地捕捉到了祭坛本身传来的、微弱的欣喜与积极的配合。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守在上面的苏娇娇有些担心,忍不住探头向下望,只见姐姐正全神贯注地闭目坐在祭坛边,周身笼罩着一层平和而纯净的气息,便明白她正在做很重要的事,于是按捺住询问的冲动,更加警惕地守护着昏迷的俘虏和这个临时的“战场”。
不知过了多久,苏小小的额角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祭坛之上,最后一丝肉眼可见的、如同污渍般的邪气,终于在她纯净而持久的功德之力冲刷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嗤”响,彻底消散无踪。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带着欢愉情绪的嗡鸣,从祭坛深处传来。那些暗红色的线条彻底恢复了古朴厚重的色泽,虽然依旧布满岁月的痕迹,却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被污染后的滞涩与扭曲感。那些特殊的石头变得温润内敛,光华深藏,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散发出一种平和而悠远的气息。
一种难以言喻的、与脚下这片大地更加紧密、更加和谐的连接感,悄然萦绕在苏小小心头。她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更大范围内地气的缓慢流动与脉搏——虽然这种感觉还非常朦胧,但这无疑是一个意义非凡的进步!
她成功了!她净化并初步修复了这个被亵渎的古老祭坛!
虽然祭坛大部分玄奥的功能早已随着祭祀的中断和时光的流逝而失效,但其最基础的“安抚地脉”、“平和地气”的本能,似乎恢复了一丝。假以时日,或许它能慢慢地、潜移默化地滋养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
就在祭坛被彻底净化,重新与大地建立纯净连接的瞬间,守在上面的苏娇娇突然“咦”了一声,猛地转过头,望向城西更深处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区域,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惊讶和恍然的神情。
“姐!快上来!有变化!很大的变化!”她趴在洞口,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苏小小闻言,立刻从那种玄妙的感应状态中脱离,站起身,利落地爬出地窖:“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苏娇娇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手指坚定地指向西边,语气急促:“就在刚才,下面那个祭坛好像完全‘活’过来,和大地重新连接上的那一瞬间!我好像……接收到了一股更清晰、更强烈的指引!还是那种‘古老的石头’的感觉,但比这个祭坛里的要强大得多,也……古老、悲伤得多!它好像在更深的远方呼唤着什么!”
她闭上眼睛,努力捕捉和分辨着那稍纵即逝的感应,几秒后猛地睁开:“方向更明确了!感觉源头……在西山旧矿区那边!”
西山旧矿区?那是城西更偏僻、废弃更久、各种诡异传闻也更多的地方!
苏小小精神陡然一振。看来,净化这个小型祭坛的行为,就如同轻轻拨动了某个庞大而精密乐器的一根关键琴弦,意外引起了更深处、那个可能是核心节点的强烈共鸣!这无疑为她们下一步的探索,指明了一条无比宝贵的、确切的方向!
她看了一眼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地灵师,又回头看了看地窖中那个已然恢复平静、仿佛陷入沉睡的古老祭坛。
“我们必须尽快去西山旧矿区查看。但在那之前……”她深吸一口气,拿出了手机,接通了与老白的加密通讯。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我们活捉了一个窃天盟的地灵师,净化了一个被他们污染扭曲的古祭坛,并且,因此得到了下一个目标的更精确位置——在西山旧矿区。”她尽量用简洁的语言汇报了整个过程和关键发现。
通讯那头,老白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语速比平时稍慢:“……你们这次的表现,超出了预期。地灵师我会立刻派人接手,务必问出有价值的情报。至于西山旧矿区……”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那里的情况,比你们刚才经历的老街区要复杂和危险十倍不止!是真正意义上的‘三不管’地带,沉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历史阴煞、混乱的工业废能污染,再加上窃天盟可能布下的重重陷阱,堪称龙潭虎穴。”
“听着,苏小小,”老白的语气近乎命令,“你们这次绝对不能再擅自行动。立刻带着你妹妹,返回安全点待命。地府需要时间调集合适的人手,制定周密的计划,并且必须等到审讯结果出来,评估所有风险。这是命令,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