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奶奶是个时髦的人,戴上蛤蟆镜,穿着长裙子,整个成功女商人似的。
周夫人穿着西装西裙,看起来像她生活秘书,陆晓婷也是职业装扮,像年轻的工作秘书。
这天是广交会第一天。
我的妈呀!那个人头汹涌哟。
周老太太想起来第一次去白云山登高,是在重阳节那天,人多得在山上塞了三个多小时,才挪到下山。
那情景就跟今天差不离,幸亏只是在门口,进去还算通畅,至少能看清展位在哪。
按照周老夫人如今的地位,要打听林穗的所在的展位,很容易。
“就是她吧。”陆晓婷耳朵灵,听到有人喊林厂长。
今天,林穗穿着深蓝色的连衣裙,腰间围一圈白色小皮带,纤腰小小不盈束,穿着高跟鞋,人显得高挑,化着淡妆,肤白貌美,很是吸睛。
“挺漂亮的。”陆晓婷说。
周老太太:“人可不能光看外表。”她没嫁给周老首长前,有个情敌,就比她漂亮,那会撕得很厉害。
周夫人看了陆晓婷一眼。
“还要看才华。”周老太太以前是外交部的人,欣赏有能力的姑娘。
现场参展的竹木产品不多,惠众的摊位吸引了很多人,尤其是外国人。
早上开展到现在短短一个小时,就已经接了两个外贸订单了,分别是土豆国和袋鼠国。
有些客户带了翻译来,有些没有。
于晓东等人,算是见识了林厂长的英语水平了,不带卡顿的。
但客户各种各样的都有,这不,此时来了一个挑剔的,是扶桑国人,带了翻译,不过翻译有点蹩脚,半天没解释清楚。
林穗这会刚上厕所回来,就看见于晓东面红脖子粗的,说:“我们的产品都是精挑细选的木材,在你口中怎么就是不合格?”
客人摇头,有点趾高气昂,“在我们国家,这种木材和雕刻工艺不行。”
林穗问于晓东:“怎么回事?”
于晓东解释了一下,客户要求高,说他们的产品粗制滥造。
客人还指着自己穿的木屐,说比他们的工艺好得多。
态度挑衅,言语不满,让惠众的员工很不舒服。
林穗看向客人,很年轻,应该没超过30岁,她笑道,“这位先生,感谢你提出的宝贵的意见,毕竟有要求,才会有进步。不过,据我所知,我国的木材资源丰富,贵国的木材制品,尤其是高端产品,家具、生活用品、观赏木雕等,很多从我国进口。
而说到工艺,从历史上看,我国木制品在战国时期已经广为流传,到了汉代,走向成熟,到明清时期,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说句不好听的,贵国也从我国偷师。就你穿的这种木屐,还是我国发明的呢,汉朝就流行了,论工艺,你们远远不及我们啊。”
她这番话,用的还是日语。神色也淡定从容,不卑不亢,让人信服。
大家目瞪口呆。
一旁偷瞄的周老夫人,点了点头,“这话说得还不错。”
周夫人心头略定,但没说话。
陆晓婷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视线落在林穗的脸上,紧了紧。
林穗的一番话也惊呆了翻译和客人。
翻译估计也是扶桑国的,中文还带着日文口音,竖起拇指,“你的日语说的很好。”
至于客人,被林穗说的脸上一红,有些不服气的拿起一个木制的小夜灯,指着上面的雕刻,“以前是以前,但你们现在这工艺和设计就是不行。”
谁知他还没放下,就听见一个客人惊呼,“哦,我的天,多可爱的小夜灯。”
大家转眼一看,是个白皮肤的外国人,但说的好像不是英语。
林穗用法语回他,“先生,你真是很有眼光,这是我们厂里最新款设计。”
看这就是不同文化、生活背景,产生不同审美,你觉得好看,别人不一定,你觉得不好,别人觉得好看。
众口难调就是这个道理。
那客人见林穗用的法语,眼睛一亮,“可爱的女士,给我介绍一下你们的产品可以吗?”
林穗当然可以,热情的招呼了客人。
别人对她热情,当然要回以同样的热情,别人给她脸色看,她当然也不会对他有好脸色。
惠众的人都惊呆了。哇,林厂长不仅英语、日语说的溜,连法语也会!
扶桑国人被冷落到一边,脸上七彩似的,但他恰好也懂点法语,就在旁边听着没走,越听神色变换越大。
最后,他惊讶的看到这位叫林穗的厂长,从包包里掏出一双筷子,递给那位法国人。
因为不到半个小时,那法国人就下了一万个木制小夜灯的订单!
出厂价3元一个,虽然纯利润大概只有4毛钱,但别小看这4千元利润,只是一个订单呀,更别说还有后续合作。
“斯维亚先生,感谢你的支持,这是我爷爷亲手做的筷子,送给你做个纪念。”林穗说。
“哦,谢谢你!”法国人十分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
扶桑国人看到筷子,眼睛一亮,终于再度开口,“能不能给我看看。”
法国人很大方,给他看了一下,扶桑国人脸上露出笑容,“很不错的筷子。”
林穗心想,那是当然,是一个等级的吗?你他妈想用机器制造的价格,买手工制作的产品,可能吗?
但她没这么说,多少给客人留点面子,体现我们是礼仪之邦,但也不由得他人踩踏,于是林穗又从后头储物箱里,
拿出一双按摩木屐。
就是林老太常用的那一双。
她原本是有备无患,不一定拿出来,没想到真能排上用场。
“你看这双木屐如何?”
扶桑国人眼睛又是一亮,简直快掉出星星了,拿起那双被林老太脚底磨得发光、包浆的木屐,鼻子吸啊吸。
“大大的好,好木头,有股清香。”
吸过后,又摸了摸,“好工艺,居然是按照人体穴位设计!你看这打磨,这雕刻……”
众人:“……”
好工艺不可否认,至于清香?林老太的脚臭味欢迎你。
林老太要是在这里,不知作何感想。
看客人捧着林老太的木屐吸了又吸,大家差点没吐出来。
这该死的、奇葩品味啊。
所以说,这世上没有最离奇,只有更离奇,现实比小说还要不可思议。
扶桑国人这会已经换上非常欣赏了表情了,
“林小姐,你刚才的讲解、你的毅力,和你们的产品魅力,深深的折服了我,我决定跟你们定这种木屐五千双。”
林穗一听,笑了,“很抱歉田野先生,你要相同工艺的木屐,我们暂时做不了这么多,因为这是纯手工的,但如果你能接受机器制造的,可以考虑,我们可以把工艺调到接近你的要求,不过价格相对也会比较高。”
田野想了想,“也行,你们先打样给我看。”
这下,不仅是惠众的人,就连隔壁鞋厂的,也露出佩服的神色。
我去!林厂长也太厉害了吧。
你家只是一间小小的竹木厂啊!
反观作为南风县最大的鞋厂,翻译没请到,销售部主任会点英语,但不够流畅,订单比预想的少了很多,而且还没外贸订单。
杨厂长这时候来了。
“顾劭南还没到?”
“听说在来的路上了。”销售主任打过电话回去。
杨厂长有点无奈,“今天需要的翻译厂家太多,展会外贸处都腾不出人手。”
当然自己面子也没那么大,让人家从别处给他调派翻译。
而第一天,是人流量最多的时候,时间很珍贵。
鞋厂这次投入不少人力物力,产出达不到预期,曾立下军令状的杨厂长就等着被上面问责了。
“你好,能给我介绍一下你们这款鞋子吗?”此时,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皮肤很白、透红,跟洋娃娃一样。
鞋厂的人面面相觑,“她说的哪国语言?”
客人的翻译因为拉肚子,临时离开了,这下真是鸡同鸭讲,眼碌碌。
林穗就在隔壁,正喝口水缓一缓,说,“是俄语。”
俄语她也能侃两句啊,杨厂长那么帮忙,她不能袖手旁观,于是拿起那款鞋子,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前世林穗就是做鞋子的,专业程度一点不输鞋厂的人。
周池也和余县长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老余一听,笑呵呵,“行啊,这小姑娘还真没吹牛。”
看来他担心多余了。
周池也定定看着林穗,面对客人时,女人脸上有别样的神采,整个人会发光似的,他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那是,也不看看谁的媳妇。”
然后,他看到了对面人群里的奶奶、母亲和陆晓婷,眼神微微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