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的脸色,第一次,变得难看起来。
他活了近千年,自认为算尽了天下风云,看透了人心百态。在他眼中,世间万物,皆是棋子,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棋子的大小和作用。
萧瑟,是他这盘“换天”大棋中,最关键,也是他花费心血最多的一颗棋子。
他拥有皇室血脉,身负天子气运,又被琅琊王案激发了心中的不甘和怨气,最后,再由书圣那个老顽固,为其注入“我命由我”的叛逆精神。
这一切,都完美地符合了李长生对于“祭品”的要求——一个拥有强大气运和不屈意志的容器,足以承载“人造之神”那磅礴的力量。
他设想过萧瑟会反抗,会挣扎。甚至,他很乐于见到这种反抗。因为,越是反抗,其意志就越是坚韧,炼化之后,所能承载的力量就越强。
这就像炼剑,需要千锤百炼,才能锻造出绝世神兵。
所以,他设下三关,一步步地,激发萧瑟的潜力,欣赏着他的“表演”。
最后,他引动千年浩然正气,亲自为萧瑟“洗心”,这本该是,这盘棋局的,最后一步。用儒家最正统,最宏大的力量,抹去萧瑟的“自我”,只留下一个,纯粹而强大的意志空壳。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这把用来淬火的锤子,非但没能砸掉萧瑟的棱角,反而被萧瑟,当成了,磨刀石!
这口用来炼丹的炉子,非但没能炼出他想要的丹药,反而要被里面的“药材”,给反过来吞噬掉!
萧瑟,竟然,在借助他引以为傲的浩然正气,融合自身的剧毒,淬炼他那霸道无匹的“王者之道”!
这已经不是棋子在挣扎了。
这是棋子,想要,掀翻棋盘,反过来,把执棋者,也当成棋子!
“岂有此理!”
李长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被触怒的,冷光。
他,可是李长生!
是这世间,唯一的圣人!
他,决不允许,任何事情,脱离他的掌控!
他,猛地,一跺脚。
“轰隆!”
整个观星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那座,巨大的星盘,光芒大盛!
“浩然天地,听我号令!”
“镇!”
李长生,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整个稷下学宫,那原本,如同,温顺绵羊般,被萧瑟吞噬的浩然正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圣人的意志!
它们,瞬间,变得,狂暴起来!
它们,不再是,一股股的气流,而是,凝聚成了,一个个,身穿儒袍,手持书卷的,古代先贤的虚影!
孔子,孟子,荀子,董仲舒……
一位位,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儒家大能,他们的精神烙印,在这一刻,全都被李长生,唤醒了!
成百上千的先贤虚影,出现在萧瑟的周围,他们,齐齐,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目光,没有感情,只有,最纯粹的“理”和“道”。
他们,同时,开口,吟诵着,各自的传世经典。
“克己复礼,为仁……”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每一个字,都化作了,一个,金色的,古老符文,带着,镇压一切,审判一切的,无上威权,狠狠地,烙印向萧瑟的意志!
这,才是,稷下学宫,真正的底蕴!
这,才是,李长生,真正的杀手锏!
他,不再试图“洗涤”萧瑟。
他,要用,这千年来,所有儒家先贤的智慧和意志,汇聚成的,煌煌天威,将萧瑟的“王者之道”,彻底,镇压!碾碎!
“哼,一群,故纸堆里的老家伙,也敢,在朕面前,说教?”
萧瑟的识海中,那尊亦正亦邪的帝王虚影,面对着,成百上千的先贤围攻,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朕的道,朕的规矩,才是,这天下的规矩!”
“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帝王虚影,猛地,抬起了手。
他的手中,没有剑,没有刀,只有,一股,纯粹的,君临天下的,霸气!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朕之国土!”
“凡朕之子民,朕,皆护之!”
“凡逆朕之意者,无论是人,是神,是圣,是魔!”
“皆,杀无赦!”
轰!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蛮横的意志,从萧瑟体内,爆发出来!
这股意志,不再是,单纯的“我命由我”。
它,还融合了,那“七步倒”剧毒的,毁灭特性。
更吞噬了,海量的浩然正气,化作了,自身的养料。
它,已经,初步,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独属于萧瑟的,“帝王之道”!
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绝对霸道!
帝王虚,影一拳轰出!
这一拳,没有,任何招式可言。
只有,最纯粹的,意志的碰撞!
“轰隆隆——!”
萧瑟的识海,仿佛,要炸开了一般!
那成百上千的先贤虚影,在这,霸道绝伦的一拳之下,竟然,齐齐,晃动了一下!
他们,吟诵的声音,都为之,一顿!
虽然,下一秒,他们,就恢复了正常,继续,用那宏大的圣言,镇压而来。
但,就是,这一顿。
让观星台上的李长生,瞳孔,猛地,一缩!
他,竟然,挡住了?
他,竟然,以一人之力,撼动了,千载儒道先贤的意志集合体?
这……这怎么可能!
这,已经,超出了李长生的理解范畴。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传说,在上古时代,人皇,治世。
人皇,言出法随,一念之间,可定人生死,可改天换地。
那种力量,不属于武功,不属于道法,而是,一种,源自于,血脉和气运的,绝对权柄。
被称之为,“天子之势”。
难道……
难道,萧瑟,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初步,觉醒了,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力量?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连李长生,都感到了一丝,心悸。
如果,真是这样。
那萧瑟,就不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祭品”。
而是一个,真正,有可能,威胁到他,甚至,颠覆他所有计划的,变数!
一个,与他,同等级的,执棋者!
“不行!”
“绝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了!”
李长生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真正的,杀意!
他,原本,只想,抹去萧瑟的“自我”,保留他的躯壳和意志强度。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连同萧瑟的意志,一起,彻底,抹杀!
哪怕,这样,会让他这个“祭品”的成色,大打折扣,甚至,导致“换天计划”,出现无法预料的瑕疵。
他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从萧瑟的身上,嗅到了一股,让他,都感到危险的,味道。
然而,就在李长生,准备,动用最终手段,彻底,终结这场“闹剧”的时候。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忽然,从观星台下,响了起来。
“师父啊师父,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也不叫上我一声?”
“一个人,欺负一个,快死的小辈,这,可不符合,您圣人的身份啊。”
伴随着这个声音。
一道,潇洒不羁的身影,无视了,观星台周围,那足以,压垮山岳的浩然正气,一步一步地,走了上来。
他,身穿一袭白衣,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正是,雪月城大城主,当世半步神游之一。
百里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