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长生的声音,在整个稷下学宫回荡时,颜回如蒙大赦。
他再也不想和萧瑟这个“怪物”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了,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里,被反复地碾碎和重塑,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疯掉。
“阁……阁下,山长有请,请随我来。”颜回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甚至不敢抬头看萧瑟。
“带路吧。”萧瑟的声音,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刚才,强行催动意志,击碎李长生的“圣人之问”,已经是他最后的余力。此刻,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全靠着王行之的搀扶,才没有倒下。
毒素,已经,开始全面爆发了。
穿过一座座古朴的殿宇,走过一条条栽满青松翠柏的走廊,他们,终于,来到了,那座,高耸入云的观星台下。
观星台,通体由不知名的黑色巨石建成,高达百丈,直插云霄。台阶陡峭,一眼望不到头。
“王爷,属下,在此等候。”姬雪和他那一百名府兵,被拦在了台下。
稷下学宫的核心之地,不允许外人踏入,这是铁律。
萧瑟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萧瑟,你还行吗?”雷无桀看着萧瑟那张,已经隐隐泛起黑气的脸,担忧地问道。
“死不了。”萧瑟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他,推开王行之,一步一步地,独自,踏上了,那通往观星台的台阶。
每上一级台阶,他都感觉,自己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那股无处不在的浩然正气,仿佛,化作了实质的枷锁,缠绕在他的身上,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李寒衣,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一只手,始终,虚按在他的后心。一旦萧瑟有任何不支的迹象,她便会,立刻,将自己的内力,渡过去。
雷无桀和王行之,也紧随其后,神情凝重。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他们认可的王。
不知过了多久,当萧瑟,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来到观星台顶时,他,几乎,已经站不稳了。
观星台顶,很空旷。
除了,中央那个,巨大的,刻满了星辰轨迹的星盘外,就只有,一个,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朴素灰袍,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已经,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他,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气息,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老翁。
但,萧瑟知道,他,就是李长生。
那个,布局百年,视苍生为棋子,想要“换天”的,儒家圣人。
“你,来了。”
李长生,缓缓地,转过身。
当看清李长生面容的瞬间,萧瑟,雷无桀,李寒衣,三人,同时,愣住了。
这张脸……
这张脸,他们,见过!
虽然,苍老了许多,虽然,布满了皱纹,但那眉眼,那轮廓……
分明,就是,那个,在雪落山庄,教了萧瑟三年棍法,教了雷无桀三年剑术,整日,醉醺醺,看起来,不着调的,老头子!
那个,自称,是他们师父,却,连名字,都没告诉他们的,老家伙!
“师……师父?”雷无桀,结结巴巴地,吐出两个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让他练了三年拔剑,结果,连剑都拔不出来的,糟老头子师父,竟然,就是,传说中,活了近千年的,稷下学宫之主,李长生?
这……这也太扯了吧!
李寒衣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师尊……就是,那个,在雪落山庄,陪了萧瑟三年的,神秘师父?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尊,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从一开始,就在,布局吗?
只有萧瑟,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在雪落山G庄的三年,那个老头子,虽然,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偶尔,看向自己时,那深邃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
想起,他教自己棍法时,说的那些,似是而非,却,又蕴含深意的话。
想起,他离开时,留下的那句,“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吧。这天下,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原来如此。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在他的棋盘上了。
甚至,更早。
从自己,被贬出天启,流落江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了他的算计之中。
他,是执棋者。
而自己,是他,亲手培养的,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呵呵……呵呵呵……”
萧瑟,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笑得,身体,都在发抖,牵动了伤口的毒,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好……好一个,李长生!好一个,儒家圣人!”
“你,这盘棋,下得,可真是,够大的啊!”萧瑟抬起头,看着李长生,眼中,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平静。
“你,费尽心机,把我,引到这里来。”
“不就是,想要我这个,‘祭品’吗?”
他,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体,张开了双臂。
“现在,我来了。”
“一个,身中‘七步倒’剧毒,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祭品。”
“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
“现在,轮到你了。”
“救我。”
“或者,就看着,你这,谋划了百年的‘换天’大计,随着我的死,一起,化为泡影。”
萧瑟的语气,平静,却,充满了,威胁。
他,在用自己的命,和李长生,做交易。
他,在赌。
赌李长生,为了他的计划,不敢,让他死!
李长生,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油尽灯枯,但,意志,却,依旧,锋利如刀的少年,眼中,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欣赏。
“好。”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你的毒,我可以解。”
“但是……”
李长生的眼中,闪过一道,幽深的光芒。
“在成为,最完美的‘神’之前,你,这块‘璞玉’,必须,先被,彻底地,洗净。”
“你心中的,那些,执念,仇恨,野心……”
“这些,多余的东西,都该,被清空了。”
话音刚落。
李长生,对着萧瑟,轻轻地,一指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
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指。
但,萧瑟,却感觉,整个观星台,整个稷下学宫,那积攒了千年的,浩然正气,在这一瞬间,仿佛,都活了过来!
它们,化作了,亿万道,无形的锁链,从四面八方,朝着萧瑟,奔涌而来!
它们,要,钻进他的身体,冲进他的识海,洗去他的记忆,磨平他的棱角,将他,变成一个,没有自我,没有思想的,纯粹的,容器!
“萧瑟!”
李寒衣和雷无桀,同时,惊呼出声,就要上前。
“站住。”
李长生的声音,淡淡响起。
两人,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住,动弹不得。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无穷无尽的浩然正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就将萧瑟,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