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楼二楼的雅间里,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胖子老板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煞白。他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看着靳百川,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龙……龙……”
他想说什么,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靳百川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瓷片,在手里把玩着。
“老板,看来,你是知道的。”
他用的,是陈述句。
胖子老板浑身一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忙摆手。
“不……不知道!小的不知道!先生您在说什么,小的一句也听不懂!”
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靳百川笑了。
他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这个自称“百晓生”的胖子老板,果然不简单。他不仅仅是一个消息灵通的客栈老板。
他的背后,一定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老板,别紧张。”靳百川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朋友,“我这个人,不喜欢用强。我只喜欢,讲道理。”
他将那块碎瓷片,轻轻地放在桌上。
“你看,这茶杯,碎了。是因为它不够结实吗?不是。是因为,它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力量。”
“人,也是一样。”
靳百川的目光,落在胖子老板的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心底所有的秘密。
“有些秘密,太重了。一个人扛着,会很累。说不定哪天,就像这茶杯一样,‘啪’的一声,就碎了。”
“你说,我这个道理,对不对?”
胖子老板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看着眼前这个白衣书生,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能洞悉人心的魔鬼。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他挣扎了许久,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
“先生……您……您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我?”靳百川摇着扇子,“我就是个来天启城,游山玩水的读书人。只不过,我读的书,比较杂而已。”
“我读史书,知道萧氏皇族,有一段被刻意抹去的,关于‘龙封之棺’的记载。”
“我读地理,知道这天启城的龙脉走向,与寻常的都城,截然不同。整个皇城,就像一个巨大的阵眼,在镇压着什么东西。”
“我还读杂记,知道这世上,有一个比隐官更古老的组织,叫‘掌香官’。他们不问朝政,只负责……点香。”
靳百-川每说一句,胖子老板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到最后,他已经面如死灰。
他引以为傲的,无所不知的“百晓生”身份,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就像一个笑话。
对方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也深得多。
“先生……您……您想知道什么?”胖子老板放弃了抵抗。
他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任何隐瞒和欺骗,都是徒劳的。
“我想知道的,很简单。”靳百川的扇子,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龙封之棺,心魔,掌香官,还有……十二年前的琅琊王案。”
“这几件事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胖子老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看着靳百川,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先生……这个秘密,不能说。”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说了,会死人的。不只是我,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会死!”
“我知道。”靳百川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但是,你觉得,你现在不说,就能活下去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
但听在胖子老板的耳朵里,却比任何威胁,都更加冰冷,更加可怕。
是啊。
自己不说,就能活吗?
从这个书生,说出“龙封之棺”那四个字开始,自己,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无论他说不说,对方,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胖子老板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他闭上眼睛,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许久,他才重新睁开眼,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
“好,我说。”
“先生,您猜的没错。这几件事,都缠在一起。”
“龙封之棺,是太祖皇帝,留下的一个诅咒,也是一个……后手。”
“传说,太祖皇帝当年,并非人族。他身负一半的……魔族血脉。他能统一天下,靠的,就是那股无人能敌的魔神之力。”
“但在建立北离之后,他发现,自己体内的魔性,越来越难以压制。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一个真正的魔头,毁掉自己亲手建立的江山。”
“于是,他用无上神通,将自己体内一半的魔魂,剥离了出来,封印在了那口青铜古棺之中。并以整个天启城的龙脉为阵,皇族血脉为锁,将它,永世镇压。”
“这,就是龙封之棺的由来。”
这个惊天秘闻,从胖子老板的口中说出,让靳百川的眼神,也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太祖皇帝,是半魔?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那掌香官……”
“掌香官,就是太祖皇帝留下的,守陵人。”胖子老板继续说道,“他们的使命,就是确保龙脉不失,皇族血脉不断,让这封印,永远稳固。”
“而琅琊王案……”胖子老板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琅琊王,太强了,也太得人心了。他的存在,已经隐隐动摇了陛下的皇威。在掌香官看来,这就是‘皇权动荡’的征兆。”
“一个不稳的皇权,就会影响到封印。所以,他们必须,除掉琅 ?琊王。”
“至于剑心冢那个心魔……”胖子老板摇了摇头,“那个,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谢宣和李素王,当年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禁忌,才搞出了那个怪物。而那个怪物,似乎与龙封之棺里的‘那位’,有着某种,同源的气息。”
“所以,掌香官,也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剑心冢。”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形成了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画卷。
一个隐藏了数百年的皇族秘辛。
一个以天下为棋盘的惊天大局。
赤王,白王,萧瑟,甚至明德帝,都只是这盘棋上,身不由己的棋子。
真正的棋手,是那个一心想放出心魔,验证自己“圣人之道”的谢宣。
和那个,一心想维护封印,不惜一切代价的,掌香官。
而自己和萧瑟,则像是两个不速之客,一头,撞进了这盘棋的中央。
“有意思。”靳百-川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青铜卫打扮的汉子,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先生!不好了!”
“我们……我们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