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钟后,库拉索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份隐含的赞许不再加以掩饰,甚至多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类似认可的意味:
“做得干净利落,明美。确认目标死亡后,立刻按预定路线撤离,不要留下任何个人痕迹,后续的现场清理和证据湮灭工作,会有人接手处理,你不必再过问。”
“明白。”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辞,宫野明美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
但她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她走上前几步,在宾加尚有余温的尸体旁蹲下,动作迅速而专业。
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先是细细查看是否存在易容的可能性——入手是真实的、属于人的皮肤。
再精准地按压在宾加的颈动脉上,感受着那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搏动——确认死亡。
然后,她开始熟练地搜索他身上所有可能表明身份的物品:钱包、加密手机、随身携带的U盘、刻有特殊编号的戒指,以及那支他最终没能成功举起的手枪。
她将这些物品一一放入随身携带的密封证据袋中,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凝固着所有负面情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扭曲和可怖的脸。
月光将她纤细的影子在肮脏的墙面上拉得很长,她转过身,步伐稳定而均匀,鞋底踏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嗒……”声。
她向着巷子另一端、那更深沉、更未知的黑暗走去,身影逐渐被阴影吞没,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功绩?不,这不仅仅是积累功绩。这是她宫野明美的“成人礼”,是她用敌人的鲜血、自己的觉悟,以及亲手斩断的软弱,共同铸就的、通往权力与危险并存之处的、无法回头的单程票。
她不知道终点在何方,前方是更强大的敌人,是更复杂的阴谋,还是最终不可避免的毁灭?但她知道,无论结局如何,她都已做好了承担一切代价的准备。
绝不后悔。
*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沉郁,尤其是在东京湾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警车的红蓝光芒,如同跳动的心脏,为这片死地注入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活力。
警戒线层层环绕,身穿制服的警察们面容紧绷,行动间带着一种肃穆——空气里,硝烟与血腥已被海风稀释了大半,但那种混合了燃烧未尽物、碎裂混凝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清理”后的化学剂的味道,依旧顽固地黏附在每一寸空气里,挑战着来者的嗅觉神经。
目暮十三警部站在仓库洞开的大门前,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仿佛被某种巨力从内部撕裂,扭曲地歪在一旁。
他习惯性地压了压帽子,圆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沉甸甸的凝重——现场的初步报告已经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一左一右立于他的身侧。
两人伤势已愈,萩原额角只剩一道浅淡的粉痕,伊达航行动间也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有力。他们都换上了笔挺的警服,外表与往常无异,但眼神深处却比受伤前更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锐利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
他们是主动要求前来现场的,当凌晨的紧急呼叫打破寂静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就攫住了他们。
眼前的景象,印证了他们的预感,甚至更为酷烈。
仓库内部,宛如一个被暴力蹂躏后的巨大棺椁——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昏暗,所照之处,皆是狼藉。
地面几乎被密密麻麻的弹壳铺满,黄铜色的弹壳在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墙壁上千疮百孔,弹孔深深嵌入混凝土,有些地方甚至被炸开,露出狰狞的钢筋骨架。几个大型集装箱被炸得支离破碎,焦黑的铁皮扭曲翻卷,像被揉皱的纸片。
最触目惊心的是地面上那些已经变成深褐色的、大片大片的污渍。
它们浸透了粗糙的地面,勾勒出挣扎、扑倒、拖拽的模糊形状——即使经过了匆忙而专业的清理,那浓郁的血腥气仿佛已渗入了水泥地深处,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是何等惨烈的屠场。
“这火力……简直像小型军队的交火。”
佐藤美和子倒吸一口冷气,她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配枪,眼神扫视着每一个可能隐藏危险的角落——眼前的场景,让她想起了某些只在内部简报里见过的、关于国际恐怖活动的档案照片。
高木涉跟在她身后,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记录着现场情况:“弹壳的型号混杂,爆炸物的威力也十分惊人……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极道组织能做到的。”
鉴识课的人员像在雷区行走一样,小心翼翼地进行着勘查,拍照的闪光灯不时亮起,映亮一片片残酷的细节。
萩原研二蹲下身:“警部,班长,你们看。9mm帕拉贝鲁姆,5.56mm NAto,还有这枚……是7.62x39mm。这不仅仅是手枪和冲锋枪,还有突击步枪,甚至……”他的视线投向远处几个更深、更规则的弹孔,“……有狙击点位。”
“目暮警部,”鉴识课负责人正好快步走来,表情异常严肃,“初步判断,交火双方都配备了自动火器,至少有两名以上的狙击手在不同制高点进行过对抗;爆炸物是军用级别的c-4,引爆的方式很专业;从血迹残留量和分布模式推断,伤亡的人数……很可能已经超过两位数了。”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现场已经被专业手段清理过,所有能直接指向身份的物品,包括尸体,都被转移了……但我们发现了一些微纤维,初步分析可能来自某种高科技防弹面料,以及……几枚不属于日本制式装备的弹壳底火痕迹,风格接近欧美特种部队常用型号。”
“欧美特种部队?”目暮警官的眉头锁得更紧,事情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