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妃？
沈清漪眸光骤然锐利。小菊是祥妃的宫女，衣角沾上了祥妃衣料特有的染料粉末？这看似合情合理，但……未免太过明显。像是有人刻意要将视线引向祥妃。
是栽赃？还是双重利用？
“娴妃那边……”沈清漪沉吟。顾氏出身书香门第，为人端庄持重，晋位娴妃后抚养大皇子，一直颇为安分。她会与此事有关吗？
“密切关注娴妃宫中和祥妃宫中所有接触过那批衣料的人。尤其是负责浆洗、保管的宫人。”沈清漪下令，“另外，查一查康亲王妃和清河郡主那边，她们宫外之人，虽可能性较小，但也不可遗漏。”
夜幕降临，坤宁宫灯烛明亮。
沈清漪对着棋盘般的后宫舆图，将已知的线索一点点标注其上。祥妃、小菊、王姑姑（失踪）、小路子（已死）、淡紫色染料、娴妃、兰妃宫人与冷宫接触、和昭媛与祥妃口角、柔修媛的抱怨……
看似一团乱麻，但当她将“冷宫”与“刘氏余孽”这两个点格外圈出时，一条模糊的线逐渐清晰起来。
所有事件的最终指向，似乎都是冲着动摇她的中宫之位而来。柔修媛滑倒意在皇嗣，张美人中毒与清修容之事意在败坏她的名声，秋狝冷箭意在制造恐慌、挑起妃嫔矛盾，甚至可能想嫁祸给皇子养母，从而削弱她的左膀右臂。
若真是刘氏余孽报复，他们最恨的自然是她沈清漪和萧珩。但他们如何在宫中还有如此能量？必然有内应。这个内应，身份不会太低，且能接触到一些资源和人脉。
清修容在冷宫……兰妃的人接触过冷宫……
沈清漪的手指轻轻点在“兰妃周氏”的名字上。周氏心思细巧，晋位兰妃后抚养二皇子，因其擅绣，常以此为由接近萧珩，虽恩宠不算最盛，但也稳固。她与刘氏……似乎并无明面关联。
“娘娘，”云袖悄声入内，回禀道，“监视兰妃宫中的人发现，那个与永巷老太监接触过的小太监，今晚又悄悄去了永巷附近，似乎在等什么人。”
沈清漪精神一振：“继续盯着，看他见了谁，说了什么，务必拿到实证。”
子时前后，消息传回。
那小太监果然与永巷的老太监接了头，传递了一个小小的蜡丸。暗哨趁其不备将两人拿下，搜出蜡丸，呈至沈清漪面前。
蜡丸内是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事泄，静默，待机。”
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冷冽。
沈清漪盯着那字迹，瞳孔微缩。这字迹，她认得。并非兰妃周氏的字，而是……已经被废黜、幽禁冷宫多时的——刘氏的字！
刘氏竟还有能力与外界通信？!
“那个老太监呢？”沈清漪沉声问。
“已经控制住了，正在审问。”
“不必审了，”沈清漪站起身，眼神冰寒，“直接去冷宫，见见我们这位‘安分’的刘庶人！”
她原本以为刘氏经过上次打击，早已不成气候，没想到她竟贼心不死，在冷宫中还能兴风作浪。那个王姑姑的失踪，小菊的利用，乃至秋狝的冷箭，恐怕都与这位蛰伏在冷宫中的毒蛇脱不了干系！而兰妃宫中的小太监，极可能只是刘氏费心埋下的、众多钉子中的一枚！
“摆驾永巷！”沈清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多带人手，封锁冷宫区域，不许任何人出入！”
永巷，冷宫。
这里常年弥漫着一股腐朽、绝望的气息。当皇后仪仗抵达时，更是增添了几分肃杀。
沈清漪径直走向关押刘氏的院落。看守的宫人早已被控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院内，一个身形消瘦、披头散发的女子正坐在井边，望着天上的残月。听到动静，她缓缓回过头，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能看出昔日姣好轮廓的脸。正是刘氏。
看到盛装而来、气势逼人的沈清漪，刘氏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愕，随即化为浓浓的怨毒和一丝……诡异的平静。
“皇后娘娘深夜驾临这污秽之地，真是令陋室蓬荜生辉啊。”刘氏的声音沙哑，带着嘲讽。
沈清漪一步步走近，月光下她的面容清冷如霜，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刘氏：“刘氏，本宫倒是小瞧你了。身陷冷宫，还能遥控指挥，险些酿成秋狝大祸，你真是好本事。”
刘氏嗤笑一声：“娘娘在说什么？妾身如今只是个等死的废人，听不懂这些。”
“听不懂？”沈清漪拿出那张纸条，展开在她面前，“这字迹，你可认得？”
刘氏看到纸条，脸色终于变了变，但依旧强自镇定：“字迹相似之人何其多，娘娘岂能凭此污蔑妾身？”
“污蔑？”沈清漪冷笑，“那浣衣局的王姑姑，祥妃宫中的小菊，器械库的小路子，还有兰妃宫中的小太监……这些人，难道都与你不相干？刘氏，你当真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吗？”
沈清漪每点出一个名字，刘氏的脸色就白一分。她没想到，沈清漪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了这么多！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刘氏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眼神狠戾，“沈清漪，你夺我恩宠，害我家族，将我打入这不见天日的冷宫！我恨你！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好过！秋狝那一箭，没要了那安氏的命，算她走运！下次，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哈哈哈……”
她状若疯魔，承认得干脆利落。
沈清漪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有冰冷的厌恶。“你以为，你还有下次吗？”
刘氏止住笑，恶狠狠地瞪着沈清漪：“成王败寇，我认栽！但你沈清漪也别得意太早！这后宫想把你拉下来的人多的是！我倒要看看，你能风光到几时！”
沈清漪不再与她多言，转身下令：“刘氏谋逆之心不死，勾结内外，意图不轨，罪证确凿。将其严加看管，等候陛下发落。相关涉案宫人，一律打入慎刑司，严刑拷问，务必揪出所有同党！”
“是！”
侍卫上前，将疯狂咒骂的刘氏拖了下去。
站在冷宫荒凉的庭院中，沈清漪望着那轮残月，轻轻吐出一口气。揪出了刘氏这条毒蛇，算是去了一个心腹大患。但她也知道，刘氏的话并非全然疯癫。这后宫，乃至前朝，对她和太子眼红的人，从未消失。
风波暂息，但暗流，永不会止歇。
她需要更稳固的权力，更深的帝王信任，以及，更清醒的头脑，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更狡猾的对手。
“回宫。”她淡淡道，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清晰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