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脚步愈发近了,宫中张灯结彩,预备着除夕国宴与各项庆典,一派浮于表面的喜庆忙碌。然而,坤宁宫内的气氛却与外界的喧嚣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沈清漪一面如常处理着年节宫务,一面将大部分心神都投注在那条由赵采女牵出的暗线上。
刘明远在收到赵家通过宫中渠道“顺利”送出的求援信与珠宝后,果然并未立刻采取明显的营救行动,反而显得更加谨慎。暗卫回报,刘府近日虽宾客往来较平日频繁,但所谈多是寻常年节交际或工部公务,鲜少涉及盐政。那几个与刘明远接触密切的官员,也多是些职位不高不低、在朝中不甚起眼的角色。
“老狐狸。”沈清漪听完禀报,轻哼一声。刘明远显然也怕这是引君入瓮的圈套,行事愈发小心。他按兵不动,既是在观望,也可能是在等待更合适的时机,或者……在策划其他动作。
“娘娘,是否要给那赵采女再施加些压力?让她再去催问钱太监,或许能逼刘明远有所动作。”云袖低声建议。
沈清漪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逼迫过甚,反易令其狗急跳墙。刘明远越是谨慎,越说明他所图非小。我们只需盯紧,不漏过任何蛛丝马迹即可。”她顿了顿,吩咐道,“将监视的重点,分一部分到与刘明远往来那几位官员的家眷上,尤其是那些有诰命在身、可递牌子入宫请安的。看看他们府上,近日与宫中哪位妃嫔或其娘家有所联系。”
“是。”云袖领命,立刻去安排。
沈清漪的思路很清晰。前朝与后宫的勾结,往往并非直接进行,而是通过家眷、姻亲、故旧等千丝万缕的关系网络。刘明远不敢直接动作,很可能会借助这些中间人,将触角再次伸入后宫。
果然,两日后,暗卫便传来一条值得注意的消息:与刘明远过从甚密的光禄寺少卿周文博的夫人,前日递牌子入宫,探望了被废入冷宫的……清修容沈氏。
“沈氏?”沈清漪听到这个名字时,正在批阅内务府呈上的年宴戏单,朱笔微微一顿。清修容沈氏,便是那位与她同姓非本家、出身商户、精于算计,因旧日私情秘密被张美人威胁而杀人灭口,最终被废入冷宫的那位。
周夫人不去探望其他得势的妃嫔,偏偏去探望一个已废入冷宫、毫无价值的清修容?这绝非寻常的探视。
“仔细查查,周夫人与清修容有何关联?探望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沈清漪立刻下令,心中警铃大作。
沈清漪顾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忽略了冷宫这个看似已被遗忘的角落。那里囚禁着的,都是曾在这后宫掀起过风浪的女子,她们或许失势,但她们知晓的秘密、残留的人脉,未必就彻底消失了。
暗卫的调查需要时间,沈清漪并未干等。她以年关将至、需抚慰各宫为由,增加了对几位低位妃嫔的赏赐,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位惶惶不可终日的赵采女。
赏赐由云芷亲自送去,言语间并未透露任何异常,只是例行公事的关怀,但无形中给赵采女造成的心理压力,却比任何盘问都更有效。
同时,沈清漪再次召见了柳嬷嬷。
“嬷嬷,冷宫那边,近日可还安稳?”她状似无意地问起。
柳嬷嬷是何等人物,立刻察觉到皇后话中有话,恭敬回道:“回娘娘,冷宫一向由几个老成的嬷嬷看守,平日并无甚动静。被废的庶人沈氏……初时还有些吵闹,近来倒也安静了,只是时常对着窗外发呆。”
“哦?”沈清漪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沫,“周少卿的夫人前日去探望了她,嬷嬷可知晓?”
柳嬷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躬身道:“老奴确有耳闻。按宫规,废妃不得随意探视,但周夫人称是沈氏远房表姨,念及年节,特来送些衣物吃食,看守嬷嬷查验无误后,便允了她一盏茶的时间。期间说了些什么,老奴并未在场。”
沈清漪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本宫懿旨,即日起,冷宫一切探视,需经本宫亲自允准。之前探视过的人员、所送物品,一律重新严查。尤其是清修容那里,给本宫盯紧了,她接触过的任何人,说过任何话,都要一字不落地报上来。”
“老奴遵旨。”柳嬷嬷心领神会,知道皇后这是要彻底清查冷宫这个可能的漏洞。
就在沈清漪紧锣密鼓地布置对冷宫的监控时,前朝终于传来一个与刘明远相关的、看似不相干的消息——主持科考、深得帝心的沈伯年沈大人,在核查今科举子资格时,发现一名江南举子的荐书有伪,顺藤摸瓜,竟牵扯出一起科场舞弊的苗头,而其中一名涉嫌收受贿赂、为人作保的官员,正是工部侍郎刘明远的一名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