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忧盘坐在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淤泥地上,周身魔气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紊乱波动。脑海中针扎般的剧痛尚未完全消退,强行催动空间之力的反噬远超他的预料,不仅神识近乎枯竭,连经脉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他迅速内视,检查自身状况。筑基八层的境界还算稳固,但魔元核光芒黯淡,旋转缓慢。左手掌心的寂灭噬魂镜镜纹彻底隐去,感应微弱,显然短时间内无法再动用。唯有右臂的噬天魔骨,依旧传来沉稳而饥饿的悸动,似乎在渴望吞噬能量修复己身。
“空间之力……果然不是筑基境能轻易触碰的。”吴忧心中凛然。若非残符镇守识海,加之《万化魔功》对太阴之力的独特亲和,方才那一下强行遁空,足以让他神魂受创,境界跌落。
他看了一眼身旁依旧昏迷不醒的林瑶。她脸色灰败,气息微弱,腰间那枚残玉的光芒也已彻底内敛,显然为了激发那“太阴净世光”,她付出了极大代价。手腕处被暂时封印的“云心锁魂印”依旧沉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此地不宜久留。血髯真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沼泽深处的古老意志也不知何时会再次被惊动。
吴忧强提精神,取出几颗得自阴九幽的疗伤和恢复神识的丹药服下,精纯的药力化开,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识海。他又给林瑶喂服了一颗保命灵丹,护住其心脉。
约莫半个时辰后,吴忧感觉恢复了一丝行动之力,神识也恢复少许。他站起身,打量着这片意外的落脚点。
这里像是一座巨大的黑色骨礁,突兀地屹立在无边无际的死亡泥潭中央,方圆不过数十丈,礁石坚硬,布满孔洞,散发出浓郁的阴煞死气。四周的黑色泥潭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不时冒出一个个巨大的气泡,炸开时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毒瘴。神识探入泥潭,立刻如同石沉大海,被一股粘稠而充满侵蚀性的力量阻挡、吞噬。
“好险恶的地方……”吴忧眉头紧锁。这片骨礁似乎是沼泽中罕见的“安全点”,但也被绝地包围。方才情急之下的空间穿梭,竟是歪打正着,将他们送到了这里。
他尝试感应了一下方位,怀中的感应阴珠在此地受到强烈干扰,指向混乱。林瑶昏迷,无人指引方向。
“必须先确定方位,找到离开这片绝地的路。”吴忧目光扫过骨礁,最终停留在骨礁中心一处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凹陷处。那里聚集的阴煞死气最为浓郁,几乎凝成实质。
他小心地靠近,噬天魔臂微微发热,传来渴望的波动。这精纯的死气,对魔臂而言是补品。
然而,当他走到凹陷边缘时,脚步猛地一顿!
凹陷底部,并非想象中的淤泥或骸骨,而是一片**平滑如镜、却漆黑如墨的水面**!水面不起丝毫波澜,倒映不出任何影像,仿佛连接着无尽的虚空。一股远比周围泥潭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空间波动**,正从这墨色水面上隐隐散发出来!
“这是……一处稳定的空间节点?或者说……一个未被记录的小型传送点?”吴忧心中剧震。他回想起方才强行遁空时,那福至心灵的对空间的理解,以及残符传来的微弱指引。难道冥冥中,是残符引导他来到了这里?
他蹲下身,尝试将一丝神识探入墨色水面。
神识如同进入了一条冰冷、滑腻的通道,四周是光怪陆离、不断扭曲变幻的色彩。通道并不长,神识很快抵达“另一端”。
“另一端”的景象传入吴忧脑海——那似乎是一个**干燥、布满灰尘的石室**,石室中央同样有一座残破的祭坛,样式与他从云罡宗传送出来的那座有七八分相似!而且,石室内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与林瑶腰间残玉同源的、古老的“太阴”韵味!
“果然!”吴忧眼中精光一闪。这处空间节点,很可能连接着另一处与“太阴传承”相关的遗迹!而且看那石室的完好程度,似乎许久未曾有人踏足。
这或许是离开沼泽,甚至通往中州的另一条捷径!同时也可能蕴含着关于残玉和太阴传承的秘密!
风险与机遇并存。空间传送本就充满不确定性,更何况是这种古老未知的节点。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林瑶,又感受了一下自身仅恢复一成的状态。此时进行未知的传送,无疑是冒险。
但留在此地,同样危险。血髯真人随时可能搜过来,这片骨礁也绝非久留之地。
沉吟片刻,吴忧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他回到林瑶身边,将她背起,用布条固定好。随后,他再次走到那墨色水面旁,取出几块灵石,在周围布下一个简易的防护和隐匿阵法,虽然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调动起恢复不多的魔元,护住自身和林瑶,同时全力沟通胸口残符与左手镜纹,希望能借助它们的力量,稳定这次传送。
然后,他一步踏入了那平滑如镜的墨色水面!
没有想象中的阻力,也没有溺水感。仿佛一步跨过了一道无形的门槛。
周身光线陡然暗沉,熟悉的空间撕扯感再次传来,但远比上次从云罡宗传送时要微弱和短暂。似乎因为这节点更加稳定,或者是他初步领悟空间之力的缘故。
仅仅两三息之后,脚下一实。
他已然站在了那间布满灰尘的石室之中。身后,墨色水面的入口在他踏出后便悄然消失,石壁恢复原状,仿佛从未存在过。
成功了!
吴忧稍稍松了口气,立刻警惕地打量四周。
石室不大,四壁空空,只有中央那座残破的祭坛。祭坛上刻画着与太阴之力相关的符文,但大多已经磨损。空气中弥漫着岁月沉淀的味道,以及那丝若有若无的太阴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将林瑶放下,让她靠在墙边。随后,他开始仔细探查这间石室。
在祭坛后方,他发现了一具盘膝而坐的**骸骨**。骸骨晶莹如玉,显然生前修为不凡,但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血肉早已化尽。骸骨的手指,正指向前方地面。
吴忧顺着指向望去,只见那里刻着几行早已模糊不清的古字。他辨认了许久,才勉强认出:
“太阴……逆乱……星空古路……断……”
“后来者……持……玉……往北……”
“慎之……慎之……”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充满了遗憾与警示。
“星空古路?往北?”吴忧心中震动。这骸骨主人,似乎是在探寻一条名为“星空古路”的通道,但道路已断?持玉往北,是指持有太阴玉佩,往北方去吗?北方……正是中州的方向!
他目光再次落在那具骸骨上,在其指骨下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凹槽,形状与林瑶腰间那枚残玉,竟有**五分相似**!
难道……
吴忧心中升起一个猜想。他走到林瑶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取下了她腰间那枚残玉。
当他将残玉尝试性地放入那凹槽时——
“嗡!”
残玉与凹槽完美契合!整座残破的祭坛,猛地一震,那些磨损的符文逐一亮起微弱的白光!一道模糊的、由星光构成的简易地图,投射在石室空中!
地图指向北方,蜿蜒曲折,最终汇聚于一个模糊的光点,旁边有两个古字隐约可辨——
“北寒”!
与此同时,吴忧手中的残玉微微发热,传递出一丝微弱的牵引感,明确指向北方!
北寒?是中州的一处地名吗?
就在吴忧试图记下这幅星图时,祭坛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星图也随之消散。那枚残玉也从凹槽中自动脱落,光芒内敛,恢复了平凡模样。
显然,这祭坛残存的能量,仅够激发一次星图指引。
吴忧将残玉重新戴回林瑶腰间,心中已然明了。
这处遗迹,是一位探寻“星空古路”失败的太阴一脉前辈所留。他留下了指向“北寒”的线索,而钥匙,正是林瑶这枚家传残玉!
北寒,就是他们下一步的目标!
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林瑶,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缓慢恢复的状态。
“必须先恢复实力,然后……北上北寒!”
他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运功疗伤。噬天魔臂微微震动,开始主动汲取这石室内残留的、稀薄的太阴之气,虽然微弱,却胜在精纯。
昏暗的石室中,一坐一卧两道身影,如同被遗忘在时光角落。而一条通往未知地域“北寒”的道路,已在黑暗中悄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