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说，西征大军中想见的人回来了，是谁？
辛舟么？
可听胤禛的语气，似乎很不对劲，带着明显的不满。
辛舟是柔则的嫡亲侄子，是她亲兄长的长子。她见自己的侄儿，胤禛有什么可不满的？
墨兰心中打起鼓来。
她仔细回想着方才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在心里反复琢磨。胤禛的语气不似平常，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冷意。
其实这些年来，墨兰一直暗中让额娘、兄长和族中叔伯着力培养后辈，就是为了给乌拉那拉氏在前朝积累力量。
她不愿整个家族全然依靠宫中的姑母德妃，像无根浮萍般无所依凭。
因此，墨兰小心翼翼地经营着，每一个子弟的前程，她都细细考量安排过。
这些心思，墨兰从不在胤禛面前表露。
以胤禛的敏感多疑，他定然是知晓的，只是以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毕竟乌拉那拉氏是柔则的母家，同样也是他亲额娘德妃的母家。
乌拉那拉氏强盛，对胤禛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些年来，双方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和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今日，胤禛为何突然表现出不满？
墨兰细细思索，忽然想到胤禛向来忌讳外戚势力坐大。
年世兰如此，齐月宾亦是如此。
这两个将门之女，当年都被胤禛用一碗安胎药算计得再不能生育。
这些往事历历在目，让墨兰不由得心生寒意。
难道是因为辛舟在军中立功，前途有望，胤禛担心乌拉那拉氏会出一个像年羹尧那样的人物？
这个念头让墨兰心头一紧。
年羹尧的权势，胤禛的忌惮，她再清楚不过。
如今那年世兰的琪华阁里，不还长年累月地点着欢宜香么？
胤禛忌惮辛舟，忌惮乌拉那拉氏崛起，这个解释虽让墨兰觉得有几分牵强，但除此之外，墨兰也真想不出胤禛究竟为何不悦。
她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虑，先应对眼前的局面。
她抬起头，脸上是不漏任何破绽的笑意：
“王爷说的是辛舟那孩子吧？他投身军中多年，妾身的确许久未见了。”
“上一次见他，还是六年前回娘家时。那时他才十八岁，如今也成了能建功立业的大人了。”
“妾身着实为他高兴。”
胤禛的表情讳莫如深。
他紧紧盯着墨兰，仿佛要在她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墨兰无辜地眨着眼睛，露出不解的神情：
“王爷？”
见墨兰面上只有困惑，胤禛这才收回审视的目光，淡淡道：
“你们姑侄感情倒好，你还这般惦念着他。”
这话说得平淡，墨兰却听出了其中暗藏的试探。
她笑了笑，语气轻松：
“是额娘惦念得紧。常在信中与妾身说，辛舟上战场前，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沙场刀剑无眼，额娘总担心会断了家中香火。”
“如今好了，辛舟平安归来，额娘也能宽心了。今年过年，她定要盯着辛舟赶紧再给她生个孙子，好延续香火呢！”
说着，墨兰掩唇轻笑。
她语气自然，眼神坦荡，仿佛心中装的都是娘家的家长里短。
胤禛听她说得这般家常轻松，也不由轻笑：
“你额娘怎么光盯着辛舟，不盯着你？”
“咱们虽说儿女双全，可距离你生和宜，也有几年了。”
胤禛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些，开始打趣起来。
墨兰顿时红了脸，嗔怪道：
“怎么？如今天还没黑，四郎就要与菀菀讨论这生儿育女的事了？”
“四郎不知羞！”
胤禛挑眉：
“是你先挑起的话头，莫要赖本王。”
气氛渐渐缓和，仿佛方才那番暗藏机锋的问询从未发生过。
但墨兰心中隐约还是不安，她总觉着胤禛似乎还藏着什么话未曾说出口。
只是墨兰不敢深问，将话题转到了弘昐今日的功课上。
她拿了弘昐的文章给胤禛，二人看着孩子做的策论，夸赞着，时间就一点一滴流逝了。
转眼间，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胤禛留在了秋月居用膳。
弘昐打完雪仗，也梳洗完了，带着和宜一同入席。
弘昐像个小大人似的，细心照顾着妹妹，将她抱上座，又吩咐嬷嬷给她系上围巾。
和宜今年才五岁，小手短短的，许多菜都够不着。
弘昐便耐心地替妹妹夹到她碗里。
两个小孩子边吃边聊。
弘昐说起今日打雪仗的趣事，和宜听得眼睛发亮，闹着也要去。
弘昐笑着摸摸妹妹的头：
“雪地里冷，你还小。”
“等你再长大些，身子骨结实了，哥哥一定带你去玩。”
和宜撅着小嘴，但很快又被哥哥逗笑了。
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其乐融融。
这样温馨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暖意。
墨兰看着两个孩子温馨互动的模样，心中泛起暖意。
她凑近胤禛耳边，轻声吟诵：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此刻这般温馨，菀菀真愿一生都停留在这一刻。”
说着，墨兰举起酒杯，望向胤禛。
胤禛闻言，对上墨兰含情的双眸，眼中也泛起一丝动容。他似乎被这温馨的一幕所感染，神色柔和了许多。
亦然举起酒杯，和墨兰轻碰：
“本王也愿往后年年岁岁都如今日温馨。”
酒饮尽。
胤禛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放到墨兰碗中：
“这鲈鱼鲜美，你多吃些。”
墨兰笑着回夹了一块冰糖肘子给胤禛：
“这道冰糖肘子是妾身亲自下厨做的，王爷尝尝。”
“这还是我在闺中时，跟着府里的厨娘学会的第一道菜呢。”
不知为何，胤禛看着盘中那块色泽红亮的肘子，沉默了片刻，却并未动筷。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随即轻轻放下筷子，语气平淡：
“这道菜太腻，本王已用好了，不多吃了。”
这个拒绝来得突然，墨兰愣了愣。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胤禛便起身道：
“如今年下，公务堆积繁多，本王先回澹宁居处理公务了，你们自行用膳吧。”
说着，他顿了顿，对墨兰道：
“你照顾好两个孩子。”
胤禛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离去的脚步却显得有些匆忙。
然而就在胤禛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墨兰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目标胤禛对宿主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88】
听到这个声音，墨兰彻底糊涂了。
她反复回想着方才的每一个细节，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胤禛这突如其来的冷淡，究竟所为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