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度又一次降低,墨兰心中不耐又烦闷。
再好性子的人,也受不住这般接连的猜忌与冷待。
况且,她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上一世,她可是那个为了高嫁能算计全家姐妹,甚至不惜赔上自己清誉的盛墨兰。
可是,她更是个利益结果导向的人。
胤禛的好感度若持续降低,跌破系统设定的临界点,她不仅要承受系统的严厉惩罚,还会被扣除这些年辛苦积攒的好感度,用以归还。
那意味着她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所以,为着悬在头顶的这把利剑,她也能压下本性,放下身段委曲求全。
若没有这点耐性与算计,当初她也不会精心策划那场露水情缘,以未婚先孕为筹码,硬是嫁进了永昌伯爵府梁家。
垂眸的片刻,墨兰已迅速调整好了面上的表情,再抬眼时,已是一片沉静的坦然。
“王爷既然看见了就该知道妾身与马佳大人只是偶遇。与他说了两句客套话,妾身便立刻告辞了。”
“前后不过片刻,芳若全程都在,可作见证。”
胤禛冷笑一声,语气尖锐:
“客套话?什么客套话,需要他特意追上来与你说?”
胤禛俯身,逼近她的脸,目光如刀似剑,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柔则,你当本王是傻子吗?看不出他那点未尽之意?”
墨兰抬眸直视他,眼神清正:
“马佳大人说什么,心中作何想,妾身无法控制。但妾身听闻后即刻就离开了,态度如何,行动如何,王爷亲眼所见,难道还不明白吗?”
“你的态度?”
胤禛直起身,语气讥讽更甚:
“你的态度就是与他站在夕阳下说话!你的态度就是给了他表露旧情的机会!”
“柔则,你若真有心避嫌,为何不立刻厉声斥退他?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墨兰沉默片刻,随即轻声道:
“妾身当时确有顾虑。他是御前侍卫,若妾身不顾体统,厉声斥责,动静闹大,反倒显得心虚,引人揣测,平白给王爷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好一个怕给本王添麻烦!”
胤禛怒极反笑:
“你倒是处处为本王着想了!”
墨兰看着面前这个因连番刺激而有些失去往日冷静自持的男人,心中叹息,面上却越发冷静。
她必须点醒他,不能任由这猜忌发酵。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分析道:
“王爷息怒,请容妾身细说。”
“其一,木兰围场人员错综复杂,耳目众多,不仅有蒙古王公,更有其他皇子爷们的眼线。若妾身当场激怒马佳·苏赫,他若心存怨怼,或是被九爷、十爷、十四爷的人趁机抓住此事大做文章,编排王爷治家不严、福晋行为不检,又会闹出多大的风波与事端?届时王爷颜面何存?”
“其二,马佳·苏赫如今随侍皇上身边,颇得圣心眷顾。若因妾身处置不当而惹恼他,他在圣上耳畔若有心无意地说上几句王爷的不是,引得圣上对王爷生出疑心,又该如何是好?王爷深知,圣心难测,一丝嫌隙都可能影响大局。”
“其三,马佳氏一族实力雄厚,世代骁勇,军功卓着,又是朝中难得的中立派。若因妾身处置不当,与马佳·苏赫交恶,进而影响到马佳氏对王爷的态度,甚至将其推向对立一方,岂不是因小失大?妾身深知王爷志向,万不敢因一己之私,坏了王爷大事。”
她一番话,条分缕析。
“所以,妾身今日之举,着实是为王爷大局着想,力求将此事的影响降至最低。”
她最后总结道,语气不卑不亢:
“古人云:论迹不论心。”
“论迹,王爷亲眼所见,妾身并未和马佳大人有半分逾距之处。”
“论心,妾身方才所剖白的种种考量,句句出自对王爷前程的一片真心与维护。“
她抬起眼,眼中的冷静变为委屈,定定地看着胤禛:
“王爷今日,因他事烦忧,迁怒于妾身,着实……是苛责妾身了。“
这一番有理有据却又暗含委屈的辩白,像一盆冷水,渐渐浇熄了胤禛心头那团因嫉妒和挫败而燃起的邪火。
他的理智慢慢回归。
今日确实是他失态了。
先是被老十四当众挑衅,箭术落败受辱;接着在额娘那里,再次感受到明显的偏袒;回来看见那一幕,积压的情绪便瞬间爆发……
这一连串的打击,确实让他有些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难道……真是他过于敏感,苛责了她?
胤禛眼神闪烁,冷硬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墨兰一直紧紧盯着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的犹豫和松动。
她知道,让胤禛开口认错比登天还难,僵持下去并无益处。
此刻,必须由她主动递出台阶,用柔情化解这最后的坚冰。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许久未曾有过的举动——
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轻轻抱住了胤禛紧实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胸前。
自从马佳·苏赫回京,这些年,胤禛心中存了芥蒂,一直不愿与墨兰过分亲近。
墨兰努力过几次,皆不得其法,反而更惹他猜疑,便也渐渐心冷,只做个恪守本分的贤妻,不再主动亲近。
可如今,她意识到,若再放任胤禛的猜忌之心膨胀,迟早会害了自己,更会影响到弘昐的前程。
尤其是在夺嫡的关键时期,若胤禛最终成功,自己却因失了他的心而错失皇后之位,那才是终生无法弥补的憾事。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胤禛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地想推开。
墨兰却抱得更紧了些,伏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压抑已久的哽咽:
“四郎。”
“菀菀已经许久许久不敢这样叫你了……”
这一声久违的“四郎”,带着无尽的委屈与心酸,敲在了胤禛心上。
“因为菀菀知道,四郎心里介意,所以不敢再以四郎心上爱人的身份自居,只能谨守嫡福晋的本分,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可是,四郎……”
墨兰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菀菀心里真的好委屈……”
“这些年,我安分守己,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打理王府,约束族人,应对各方明枪暗箭,从未有过半分懈怠,更不曾有过一丝一毫对不起四郎的地方……”
“我的一颗心,早已全都系在四郎和孩子们身上了呀……”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四郎,你今日这般质问,不相信菀菀,真的让菀菀心伤到难以忍受了。“
怀中是她柔软微颤的身体,耳边是她压抑的哭泣和委屈的控诉。
那些理智的分析还在脑中回响,此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柔情与眼泪包裹。
胤禛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心中那最后一点疑虑和怒气,似乎也被这泪水冲刷得淡了些。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是抬起手,久违地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低沉:
“好了,别哭了。”
“今日,是本王心绪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