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听闻胤禛竟将那不惜受伤才赢来的珍贵龙涎香,转头就赏给了年世兰专享,
心中虽掠过一丝诧异,却远不如身旁众人预想的那般难过或愤怒。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看着一脸担忧的芳若,语气平和: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值得你方才那般神情,活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好了,不过是一桩小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忙你的吧。”
芳若见主子似乎真的不甚在意,这才稍稍安心,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李静言性子直,见墨兰如此反应,反而替她不平起来:
“福晋,要我说,定是那年氏在围场上不知怎么缠磨着王爷,王爷为了顾全颜面,才不得已将龙涎香赏了她的。”
“王爷心里最看重的,定然还是福晋您!”
听着李静言这带着明显偏向的宽慰,墨兰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
“静言,你的心意我明白。”
“不过真的无妨,不过是一些香料玩意儿罢了,身外之物。王爷得了好东西,爱赏给谁,那是王爷的主意。”
“我难道还会为了这点子东西,去同她年氏争风吃醋不成?”
她顿了顿,缓缓道:
“再说了,王爷对一个女人的在意与尊重,从来也不是靠这些金银珠宝、珍奇玩赏来体现的。”
“我还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这个地步。”
李静言闻言,立刻满脸钦佩地附和:
“哎呀呀,福晋您真是贤德大度,心胸开阔,是咱们姐妹学习的表率呢!”
齐月宾和冯若昭也纷纷点头称是。
其实,墨兰此刻心中毫无醋意,根源在于她对胤禛,早已没了那份炽热的男女之爱。
自从清晰地看透了胤禛骨子里的冷漠、权衡与利用,她对他所能给予的那点所谓的真心,便只剩下了利用。
平日里在胤禛面前表现出的那些吃味、撒娇与依赖,不过是她维系地位、谋取利益的手段罢了。
这边墨兰情绪丝毫未受影响,很快便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秋月居内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氛围,姐妹们继续说说笑笑,仿佛方才那点不愉快从未发生。
三日后,永和宫内。
德妃娘娘宫中悄然更换了一种新的熏香,气味甜香独特。
她特意传召了太医院的江城前来请平安脉。
江城仔细诊脉后,恭敬回禀:
“娘娘凤体康健,只是近日似乎有些肝火稍旺,夜间睡眠恐有些不安,另外春秋交替,偶有干咳。”
“总体而言并无大碍,只需饮食稍加清淡,保持心境平和,再辅以些微清润调理之药,便可无忧。”
德妃倚在榻上,轻轻“嗯”了一声,似是不经意地指向一旁鎏金熏笼中袅袅升起的香烟,问道:
“江太医,本宫宫里新换了一种香料,名曰‘欢宜香’,你既通医理,也来闻闻,看这香气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是否适宜长期使用?”
江城不敢怠慢,上前几步,靠近熏笼,仔细辨别着空气中弥漫的甜香。
片刻后,他躬身回道:
“回娘娘,此香用料极为考究,香气醇厚绵长,闻之令人心旷神怡,确是难得的佳品。只是……”
他略一迟疑,还是据实以告:
“只是微臣似乎从中辨别出一味麝香的气息。麝香虽能增香开窍,但其药性……对于妇人,尤其是有孕或欲孕者而言,长期密切接触,恐有妨碍,需格外注意。”
德妃闻言,坐直了身子,目光平静地看着江城,缓缓道:
“江太医果然医术精湛,嗅觉敏锐。”
“不过,你怕是闻错了。这欢宜香的方子,乃是本宫亲手所拟,打算稍后赏赐给雍亲王府的年侧福晋。”
“本宫记得清清楚楚,拟定方子时,并未放入麝香这一味药材。”
江城听到这里,心中猛地一凛,背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了不该知道的隐秘。
于是慌忙低下头,声音颤抖:
“是微臣学艺不精,一时疏忽,定是闻错了。”
“请娘娘恕罪。此香……此香并无任何不妥!”
德妃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江太医,你的医术,本宫是信得过的。”
“在太医院当差,不仅要医术好,更要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尤其是一些无凭无据的错觉,更要烂在肚子里。有些话,传出去了,对你,对你的一家老小,都没有任何好处。明白吗?”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江城心上。
他额头触地,惶恐应道:
“微臣明白。微臣今日什么都没闻到,什么都没说过!微臣谨记娘娘教诲!”
德妃这才挥了挥手:
“起来吧。记住你的本分就好。下去吧。”
“是,是,谢娘娘!”
江城如蒙大赦,退出了永和宫正殿。
很快,秋猎队伍浩浩荡荡地返回了京城。
胤禛亲赐的欢宜香,也被郑重地送入了雍亲王府,直接送到了琪华阁。
当晚,胤禛便来到了琪华阁,亲自看着年世兰点燃了那欢宜香。
香气渐渐在室内弥漫开来。
胤禛看着面露欣喜的年世兰,温声问道:
“这欢宜香的味道,你喜欢吗?”
“这可是本王亲自拟了香料方子,特意请额娘出面,让宫中制香局为你独家制作的。”
“满京城,独你这一份。”
年世兰深深吸了一口那甜腻迷人的香气,脸上绽放出明媚灿烂的笑容,依偎到胤禛身边,娇声道:
“喜欢!只要是王爷赏赐的,世兰都喜欢。”
胤禛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既然喜欢,那日后便日日都用着。这香独一无二,这味道,也只属于你一人。”
年世兰心中甜蜜更甚,笑着又向前靠近一步,伸出玉臂想要环住胤禛的脖颈,姿态亲昵,意图明显。
然而,胤禛却在她即将贴近时,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她的亲近。
他语气如常:
“好了,香也赏了,你也喜欢,本王就放心了。”
“今日刚回王府,按规矩,应当去福晋那里用晚膳,不好让她久等。”
“晚膳你就自己用吧,好好休息。本王过几日再来看你。”
说完,胤禛不再停留,转身便带着苏培盛离开了琪华阁。
年世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怔怔地站在门口,望着胤禛的背影,眼中的欣喜和甜蜜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心酸。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和清晰的认知狠狠撞击着年世兰的心。
她再得宠,终究只是个侧室,是个妾。
而秋月居里那位,才是名正言顺的嫡福晋,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
若是换了别的格格侍妾,她年世兰或许还能仗着宠爱,撒娇卖痴,甚至耍耍小性子,将王爷从别人那里“劫”过来。
可对面是福晋,是乌拉那拉·柔则,她便不能,也不敢这样做了。
那样只会显得她不懂规矩,恃宠而骄,平白惹王爷厌烦。
进王府的时间越久,年世兰就越能清晰地感受到王爷对乌拉那拉氏那份不同寻常的在意和维护。
想到这里,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还是从年世兰的眼眶中滑落下来。
另一头,胤禛径直来到了秋月居。
他刚在榻上坐下,与墨兰说了没两句话,墨兰便轻轻吸了吸鼻子,随即莞尔一笑,语气打趣:
“四郎这是刚从年妹妹身边过来妾身这儿吧?身上沾的甜腻香气还未散尽呢。”
“这便是那欢宜香的气味吧,倒是特别。”
胤禛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墨兰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上。
他眉头微蹙,立刻站起身:
“这香气味是浓了些。你如今有着身子,闻久了怕是要犯恶心。本王先去洗漱更衣,将这香气去了再来陪你。”
“晚膳也晚些再用,你若是饿了,不必等本王,先自行用些。”
墨兰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温顺道:
“还是四郎思虑周全。那妾身便先吩咐人准备热水。”
她随即转头让芳若去安排人伺候王爷沐浴更衣。
胤禛离开后,墨兰独自坐在榻上若有所思。
今日闻到胤禛身上残留的欢宜香的气味,凭借着墨兰从系统那兑换而来的初级医术技能,
她已经清晰地辨别出,那馥郁香气之下,隐藏些见不得光的成分
——麝香。
她垂下眼眸,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了然。
德妃和胤禛,这对母子,为了制衡年家,可真是用心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