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的风,带着山谷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墨言心头的憋闷与……一丝诡异的麻木。他像一尊被固定住的狼形装饰品,立在专注观影的作者本体身后,那条蓬松的银灰色尾巴在对方无意识的、规律性的抚摸下,偶尔不受控制地轻颤一下,暴露出其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电影似乎进入了最高潮的阶段,激昂的交响乐与角色决绝的呐喊交织在一起。作者本体看得更加投入,连撸尾巴的动作都下意识地加重了几分力道,仿佛在借此抒发内心的激荡。
墨言就在这背景音与尾巴上传来的触感中,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问?还是不问?问了,大概率得不到回应,还可能打扰到对方,后果难料。不问,心里那个关于暗影源头的疑问如同猫爪般挠着他。
最终,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对尴尬处境的无奈。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不去在意那还在被顺毛的尾巴,对着那专注的背影开口:
“作者先生,关于暗影规则的源头,您之前提到的‘更大的杂草丛’……”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在电影音效的间隙中,足够清晰。
然而,预想中的无视或者不耐烦的回应并没有立刻到来。
作者本体依旧盯着屏幕,仿佛根本没听见。但就在电影主角发出了一声悲壮的怒吼,做出某个重大牺牲的瞬间,他撸着尾巴的手突然停顿了。
不是收回,只是停顿。那修长的手指还陷在厚厚的狼毛里。
紧接着,一个平淡的、几乎被电影配乐淹没的声音飘了过来,依旧没有回头:
“根系……缠绕着多个世界的‘负面’。”
话语简短,信息量却巨大。
墨言精神一振,立刻追问:“负面?是指负面情绪?还是规则层面的负面概念?我们之前遭遇的,都只是它延伸出来的枝丫?”
作者本体没有立刻回答。屏幕上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光影在他冰蓝色的眼眸中快速闪烁。直到一段激烈的碰撞结束,进入短暂的喘息时,他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俯瞰般的洞察:
“情绪,事件,消亡的文明……一切‘终结’与‘绝望’的沉淀。它在汲取养分。”
他说话的同时,那只停顿的手又开始无意识地、缓慢地顺着尾巴的毛发走向抚摸起来,仿佛在梳理一条毛绒围巾。
墨言心中巨震。暗影规则的源头,并非某个单一的邪恶存在,而是一种依附于多元宇宙“负面”历史与情感的聚合体?一个不断吞噬绝望而壮大的规则癌变?
“那要如何……”
他刚想继续追问应对之法,电影却在此刻迎来了真正的结局。英雄的挽歌响起,画面定格在充满希望却又带着悲伤的朝阳上。片尾字幕开始滚动。
作者本体似乎完全被结局的氛围所笼罩,他轻轻吁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然后,他像是终于完成了某项重要任务,也像是彻底从故事中抽离,那只一直撸着墨言尾巴的手,非常自然地、如同之前几次一样,迅速而无声地缩了回去,重新插回裤兜。
虚拟屏幕“啪”地一声消失。
他站起身,依旧没有看墨言,仿佛刚才那段简短的对话和持续了整部电影时长的“撸尾巴”行为都从未发生。他恢复了一贯的高深莫测,目光投向远方,身形开始淡化。
“想知道更多,”在彻底消失前,他留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先清理干净你门口的。”
话音未落,人已无踪。
悬崖边,只剩下恢复人形(刚刚作者本体消失时顺手把他变了回来)的墨言,独自站在原地,表情复杂。
他得到了部分答案,却引出了更多疑问。暗影规则的源头如此庞大而抽象,清理银月部落的锚点,真的有意义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种对抗那庞大“根系”的方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人类的手。又想起刚才尾巴被撸时那清晰无比的触感,以及作者本体那专注看电影、随口回答问题的侧影。
这位造物主,还真是……难以捉摸。
带着满腹的心事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墨言慢慢走回部落。刚靠近营地,就闻到一股焦糊味。
只见江彻正手忙脚乱地对着篝火上几块明显烤过头、边缘发黑的兽肉扇风,试图挽救。看到墨言,他立刻哭丧着脸:“墨言!你跑哪儿去了!你看这肉!我就转头跟渝欢姑娘说了两句话!”
墨言看着那几块焦黑的肉,又想起作者本体那句“清理干净你门口的”,忽然觉得,无论是关乎世界存亡的暗影规则,还是至高无上却行为古怪的作者,眼前这烤焦的肉,似乎才是更真实、更亟待解决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挽起袖子。
“让开,我来吧。”
至少,先把眼前的麻烦处理好。至于那些宏大的谜题……走一步看一步吧。